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2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第十一章 原形畢露

  觀者雖眾,整個聽留閣卻是寂然無聲。寇仲亦靜了下來。上官龍剛才以杖頓地的一刻,使他知道自己實犯了嚴重的輕敵錯誤。他的原來推斷是上官龍當日率眾圍攻段玉成四人,只能生擒一人,又讓段玉成突圍逃生,武功該不會太高明。可是剛才上官龍那示威的一頓,卻顯示出他是接近邊不負那般級數的高手。而此刻與他四目相交,更發覺他眸子異芒爍閃,顯是練就了魔教的某種奇功,絕非平庸之輩。

  不過他已是勢成騎虎,必須在十招之內迫得上官龍露出魔功,否則辛苦建立起來的威名,將盡喪於今夜。一陣刺激的感覺走遍全身,他感到在這種可怕的壓力下,他的精氣神同時提升至巔峰狀態。

  上官龍脊肩猛挺,橫杖而立,冷喝道:「小子放馬過來,讓我看你這種口出狂言之徒,究竟能有甚麼本領。」寇仲神情有如老僧入定,對上官龍的威勢視如無睹。誰都不知道他的心神正全放到不知人世間事而暢遊池內的百多條各式金魚身上。當他把一切雜念排出腦外,進入守中於一的境界時,整個環境一絲不漏的給他掌握在寸心之間。

  今早他和邊不負對敵時,便曾有過這種掌握全域,視整個戰場如棋盤的奇異悟覺。但此刻這感覺更為清晰。而最吸引他注意的是池內無憂無慮的魚兒。它們每一下擺尾,每一下的追逐嬉鬧,或獨自遊弋,又或潛藏假石山的縫隙處,都使他一一體會於心。這是非常奇怪的感覺。人的世界和魚兒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同時存在著,互不干擾。但通過寇仲的心,這兩個世界卻連結起來。

  全場鴉雀無聲,呼吸靜止。不獨是與寇仲肅默對峙的上官龍,連每一個觀戰的人都生出奇異的感覺。寇仲就像與當前整個環境融成一體,渾然天成,反而上官龍像給硬加進園裡,破壞了整個池園的和諧協調。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主觀印象。

  上官龍右足前移,發出一聲沉重的足音。眾人想不到會由他主動出擊,都發出驚訝的聲音。上官龍卻是有苦自己知。因為有著十招之約,故上官龍打開頭便抱著以守為攻的心態。豈知對峙下來,寇仲全無出手的意思,但氣勢卻不斷蓄聚,狂增不已。最駭人是上官龍感到整個場地都像在不斷添加增長寇仲那與天地渾成一體的氣勢,令他全無破綻可尋。而他則自覺如此堅持下去,自己的氣勢終會很快被寇仲蓋過,那時真說不定會否被他在十招內把魔功迫出來。

  所以他雖采主攻,但仍是被動的。上面廂房的徐子陵松了一口氣,退回跋鋒寒對面坐下,贊道:「這小子果然要得。」跋鋒寒亦射出驚異之色,道:「此子確令人驚歎佩服。」

  上官龍此時已迫近魚池,離寇仲只有三丈許遠,登上最接近魚池的一道跨溪小橋。溪水在橋下緩緩淌流。寇仲右手輕提井中月,刀鋒遙指逐漸迫近的上官龍。他的感覺隨著從魚池注出的水延展過去,在上官龍身處的橋底下流過。從沒有一刻,他是這麼清楚所處身的環境,物與物和空間與空間的微妙關係。

  以人奕劍,以劍奕敵。

  上官龍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敢催發魔功,只要自己令他感到勝負可決於三兩招之內,而他若不全力以赴,就必會飲恨當場,那他便成功了。上官龍步下小橋,到了魚池另一邊堤岸處,屹立如山,臉寒如冰。旁觀者中較高明的都暗叫可惜。因為這種情況對寇仲實有害無利。無論進攻退守,都要受水池阻隔,只要上官龍能好好利用水池,縱是功力較遜,纏上十來招該絕無問題。

  兩人在火光照耀下隔池刀杖相對,凝聚功力。殺氣漫園。雙方一面催發真氣,一邊窺伺敵手的空隙。兩人瞪大眼睛,互相凝視,似乎一個眨眼的動作,亦會露出給對方可乘的破綻。氣氛緊張之極。

  「咚咚!」水響連聲。兩條魚兒因追逐嬉戲先後躍離水面。上官龍衣衫忽地霍霍飄拂,龍頭杖緩緩擺動,頓時生出一股更強大的氣勢,抗衡寇仲刀鋒透出的殺氣。高明者無不知在氣勢比拚上,上官龍已落在下風,故須以這些動作補其不足。但卻仍沒人敢看好寇仲。若這趟是以生死相搏,不到一方喪命不甘休。那大多數人都會買寇仲是最後的勝利者。但如像現今般的十招之約,寇仲要斟茶認錯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十。

  寇仲仍是持刀挺立,穩如山嶽,雙目奇光連閃。上官龍終按捺不住,狂喝一聲,縱身而起,橫渡魚池,照頭一杖向寇仲劈下。狂烈的勁風,激得池水中間陷了下去,浪濤翻卷,魚兒驚竄跳躍,干擾了池內神聖平靜的天地。

  寇仲嘴角露出一絲充盈著龐大信心的笑意,全身真力聚在井中月上,電射而出。「當!」刀杖相觸,火星四濺,發出震耳巨響。寇仲身子一晃,上官龍卻整個人給震得飛回魚池另一邊去。雖只是清脆的一下交手,但人人都泛起火爆眩目的感覺。

  不知誰人大叫道:「一招了!」還是女子的聲音。上面的跋鋒寒和徐子陵同時皺起眉頭,認出是獨孤鳳的聲音。她顯然是想看寇仲失威,故以此話增加寇仲的心理壓力。

  上官龍落回池邊,立即灑出一片杖影,防止寇仲乘勢反擊。杖影倏收。上官龍再次橫杖作勢,他總不能那麼的把重逾百斤的龍頭杖舞動下去,否則終會把他累死。池水平復下來,但魚兒仍不斷躍離水面。

  就在上官龍橫杖的剎那,寇仲終於出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不是像上官龍般斜沖而起,到了池上高處,再淩空下擊。而是腳底貼著池水疾沖橫渡,像在足履平地上般,井中月驟化黃芒,直擊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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