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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千年古都

  洛陽雄踞黃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東呼虎牢、西應函谷、四周群山環抱,中為洛陽平原,伊、洛、瀍、澗四水流貫其間,既是形勢險要,又風光綺麗,土壤肥沃,氣候適中,漕運便利。故自古以來,先後有夏、商、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等八朝建都於此。所謂河陽定鼎地,居中原而應四方,洛陽乃天下交通要衝,軍事要塞。

  楊廣即位後,於洛陽另選都址,建立新都。新皇城位於周王城和漢魏故城之間,東逾瀍水、南跨洛河、西臨澗河,北依邙山,城周超過五十裡,宏偉壯觀。楊廣又以洛陽為中心,開鑿出一條南達杭州,北抵涿郡,縱貫南北的大運河,把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連接起來,洛陽更成天下交通商業的中心樞紐。

  這日天才微亮,城門開啟,大批等候入城作買賣的商旅,與趕早市的農民魚貫入城。戴著面具的跋鋒寒和徐子陵混在人群裡,大搖大擺的從容由南門入城。洛陽的規模果是非比一般小城,只南城門便開有三門,中間的城門名建國門,左為白虎門,右為長夏門,型制恢宏。此時兩人身上穿的再不是瓦崗軍的勁服,而是向兩個農民購來的僕舊布衣,每人肩上各負一大捆新鮮割下來的蔬菜,隨便報出順口謅來的身分名字,守門的兵衛便毫不留難地放他們進城。

  甫進城門,初抵貴境的徐子陵頓然眼界大開。只見寬達百步,貫通南北兩門的大街「天街」,在眼前筆直延伸開去,怕不有七、八裡之長。街旁遍植櫻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樹木,中為供帝皇出巡的禦道,際此春夏之交,桃紅柳綠,景色如畫,美不勝收。大道兩旁店鋪林立,裡坊之間,各辟道路,與貫通各大城門的縱橫各十街交錯,井然有序。

  跋鋒寒笑道:「洛陽有兩大特色,不可不知。」徐子陵興趣盎然的向他請教。跋鋒寒道:「首先就是以南北為中軸,讓洛水橫貫全城,把洛陽分為南北兩區,以四座大橋接連,而城內洛水又與其他伊、瀍、澗三水聯接城內,使城內河道縈繞,把山水之秀移至城內,予人天造地設的渾成感覺。」

  此時前方忽現奇景,一艘帆船在隱蔽于房捨下方的洛水駛過,從他們的角度瞧去,只是帆頂移動,宛若陸地行舟。徐子陵欣然道:「我見慣江南的水鄉城鎮,多引江湖之水貫城而過,本沒甚稀奇,但卻少有如洛水般寬深筆直,使洛陽別具嚴整調諧的氣象,而此城的規模,當然亦非水鄉城市可比。另一特色又是甚麼呢?」

  此時天色大白,街上人車漸多。禦道上不時有一隊隊甲冑鮮明的兵衛經過,作晨早的操練,使這美麗的皇城添上刁鬥深嚴的氣勢。跋鋒寒續道:「另一特色就是在外郭城的西牆外,因其天然環境設置西苑,西至新安,北抵邙山,南達伊闕諸山,周圍二百餘裡,比得上古時漢武帝的上林苑,外郭城與西苑連在一起,令洛陽更具規模。」

  兩人沿街而行,抵達洛水南岸。跋鋒寒指著橫跨洛水,連接南北的大橋道:「這座叫新中橋,只看此橋的規模,便具體而微地說明了楊廣當年如何勞民傷財。據說為了使洛陽具都城之實,那昏君從全國各地遷來了數萬戶富商巨賈,又將河南三千多家工藝戶安置到郭城東南隅的洛河南岸十二坊居住,所以眼前才有此氣象。」又壓低聲音道:「這叫壞心腸作好事,異日不論誰人得到天下,將會享受到楊廣的建設成果,只要管治上稍微得法,盛世可期。」

  徐子陵聽得肅然起敬。跋鋒寒雖專志武道,但對時局的看法卻極有見地,且與眾不同,際此人人都在編派楊廣不是的時刻,他卻能指出楊廣的建都築河,實對後世有很大的裨益。跋鋒寒笑道:「我們好應找個地方醫醫肚子了。」徐子陵欣然應是。

  ***

  偃師城位於洛水北岸,大河之南,嵩高、少室等諸山之北,上游是洛陽,下游百里處為虎牢,乃翼護洛陽的戰略要塞,亦是東拒李密的前線基地。若偃師失陷,會直接動搖洛陽的安穩。偃師之於洛陽,等若虎牢之于滎陽。現今王世充率兵至偃師,立即直接威脅到虎牢的存亡,故李密必須作出反應,或守或攻,絕不能不小心籌度。

  在十多名忠心可靠的統軍將領與名家高手簇擁下,換上一身武官便服的寇仲與王世充、董淑妮登上泊在城外碼頭的戰船,同行的尚有二千近衛軍,坐滿多艘戰船。踏上甲板後,寇仲心中一動,把王世充拉到船尾處,指著洛水道:「我們必須作出些假像,才可令李密確信我們有出兵虎牢的決心。」王世充皺眉道:「我駐重兵于偃師,難道還不足夠嗎?」

  寇仲道:「那也可視作加強防守,且又不能予敵人放火燒糧的機會。我剛才研究過尚書給我的地理形勢圖,虎牢、滎陽皆位於洛水和大河之南,不若尚書人在此城之東洛水兩岸的適合河段設立浮橋,建立兩、三座也不嫌多,然後在南岸設糧倉建軍營,這種高姿態比任何軍隊調動更有顯示力,亦免了李密要大動干戈攻城之苦。哈!此計如何?」王世充怔怔的瞧了他一會後,歎道:「如此妙計,教我怎能拒絕呢?」

  ***

  徐子陵和跋鋒寒擠進了一間鬧哄哄的茶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靠角的空桌子,要了糕餅點心,放懷大吃。徐子陵隨口問道:「鋒寒兄似乎對洛陽分外欣賞,對嗎?」跋鋒寒點頭道:「中土的城市,我對洛陽和長安特別有印象,皆因兩城均有王者之氣,非一般城市可比擬。」

  徐子陵問道:「江都又如何呢?」跋鋒寒道:「我尚未到過江都,那是子陵你出身的地方,自然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就像我對草原和大漠。」又微笑道:「不過相比之下,我都是比較歡喜北方的城市和山水,那種險峻雄奇,和南方的綺麗明媚,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且較合我的脾胃。」

  徐子陵點頭道:「跋兄就像北方的大河峻嶺,經得起風霜歲月的考驗,不怕面對艱苦惡劣的環境。我和仲少畢竟是南方人,很易生出好逸惡勞之心,縱使練武,也沒有甚麼嚴格規律,嘻!」跋鋒寒笑道:「我看寇仲比較近似我,而你亦非好逸惡勞,只是本性不喜與人爭鬥,但假若有人惹得你動了真火,我也要為那人擔心!」

  徐子陵微笑道:「我是那麼可怕嗎?」跋鋒寒正容道:「我少有欣賞一個人,但你卻是例外。平時你看來溫文爾雅,好像事事都不放在心上,可是每到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你總能顯出堅毅不拔之意志,並有卻敵脫身之妙計,否則我們今早就不能在洛陽這裡吃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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