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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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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他們先後抵達春園後那株比別院尚要高上丈許的榆樹上。徐子陵歎道:「這是不合常理的,就算任少名不擔心,他的手下亦不會這麼疏忽的。」寇仲瞧著下方春園的瓦頂,苦笑道:「我也覺得很不妥當,不過可能任少名根本不把我們或任何人放在心上。若我們這樣退兵,說不定錯失了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真想先去偷看一下,但定然瞞不過任少名的耳目。」 徐子陵沉聲道:「我們分由左右撲入春園去,一見額上紋有青龍的麻臉壯漢,立即撲殺。如若是陷阱,就由前門突圍,記著七號救命釣絲就在離大門十五丈處兩棵大樹之間。」兩人下了決心,疾掠而出,無聲無息的落到瓦面上,再分左右翻下去,破窗而入。 「砰!砰!」窗隔碎裂。兩人同時進入春園的大堂裡。剎那間他們的目光遍覽全廳,立知中計。廳堂內正門對的那一端設有兩張檯子,坐了十多名大漢,不但見不到長得像「青蛟」任少名那模樣的人,連青樓姑娘和婢子都沒有半個,臺上放的更非酒菜,而是各式各樣的兵器,正嚴陣以待。 寇仲和徐子陵觸地彈起時,敵人已蜂湧撲來。兩人在廳中會合,正想先一步在給敵人纏上前硬闖正門,風聲驟響,一朵彩雲由正樑處投往兩人頭頂去,教兩人想騰躍而起,亦有所不能。同一時間春園外亮起了無數火炬,照得外面明如白晝,卻不聞任何喊叫之聲。只是片刻時間,兩人立即由神出鬼沒的刺客,變成了網中之魚,陷身重重圍困之內。 尖銳陰寒的氣勁,壓頂而至。寇仲大喝一聲,大刀朝上搠去。徐子陵則雙掌上托,右掌如舉千斤重石,左掌卻是飄忽無定,令人生出怪異之極的感覺。彩雲間忽現出一個禿頂的美女,正是「豔尼」常真。她那對能勾魂攝魄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嬌嫩的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如絲的細眉下眼角朝上傾斜,顴高鼻挺,粉紅的嘴唇配著整齊的雪白牙齒,迫人的豔光,像太陽般照耀著兩人。 「碰!」玉臉隱去,彩雲疾壓而下。寇仲但覺長刀刺中處軟綿綿無法發力,駭然下抽刀退往大門。徐子陵帶著沉雄掌勁的右掌,亦給對方色彩燦如雲霞的長衣化去,反是左掌發出的陰勁與對方硬拚了一記。陰柔得似有如無,偏又是能奪人魂魄的邪異真氣透掌而入,徐子陵駭然下滾倒地上,借翻滾之勢消解對方的氣勁。 「豔尼」常真亦不好受。她本絲毫看不起兩人,欲一舉制勝,豈知兩人一寒一熱,真氣迥然有異,使她化解得非常吃力。還好她的「銷魂彩衣」乃師門秘技,不但能千變萬化,還最擅化解內家真氣,才不致當場受傷。但與徐子陵左掌的交鋒卻因同屬陰柔,無從化解,遂只好硬拚一記。 常真嬌哼一聲,整個人往上拋起。寇仲這時已沖至閉上的大門前,舉腳便踢。「砰!」木門應腳破開時,四支長矛疾刺而至。外面人影綽綽,且因受火光影響,一時間竟看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背後更現警兆。那是微不可聞的暗器破風之聲。 在這一刻,寇仲必須下一個決定,他只可從闖出門外和應付後面射來的暗器兩項上選擇其一。只要他略作閃躲,這四名矛手便會擁殺入來,可能使他永遠失去了闖到七號釣絲處的唯一機會。在這一刻,他不但忘了要爭霸天下,更忘了保命的問題。暗忖縱是被暗器擊殺,在臨死前他也能殺出一條血路,讓自己的好兄弟有一線逃走機會。 寇仲一聲狂喝,手中長刀湧起千百道精芒,人與刀似若融成一體,速度激增,像箭矢般硬射往快要登上臺階那四名矛手之中。徐子陵這時滾到寇仲背後,由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見到往後拋飛的「豔尼」常真淩空抖手射出一蓬牛毛般的細針,往寇仲後腦項背罩去,有如一群被惹怒了的毒蜂。本坐在桌旁的十三名大漢,這時亦撲至離他和寇仲不足一丈處,只要略作停留,立即就會給他們纏上,陷入苦戰之局。 形勢之劣,尚不止於此。左右兩邊的窗子,同時有人竄了進來,若留在堂內,必是有死無生之局。這根本是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敵人似是對他們的行動瞭若指掌,先扮作各式各樣的客人,到了春園附近的別院去,所以春園四周雖看不到伏兵,其實伏兵處處,有起事來便可形成眼下這種包圍局勢了。 徐子陵彈了起來,兩掌一圈,變魔術地把常真射來的牛毛細針全納入掌間的勁氣,再旋了一個小圈,往外猛推。牛毛針化作漫空的光點,把撲來的十三名大漢完全籠罩在內。慘叫聲中,眾漢倉皇躲閃,狼狽不堪中仍有五人中針倒地。徐子陵也不知自己為何可變得如此厲害,更無暇多想,疾往後退,到背脊快要貼上殺出門外的寇仲時,左手閃電探出,握著了正攻向寇仲背後的一刀一劍。 內勁狂吐下,那兩人噴血飛跌。他再反手擲出刀劍,刺入了另兩個要攻上來的敵人的胸膛裡。他兩人終來到春園正門臺階下的空地處,離七號釣絲尚有十三丈的距離。但那卻像是萬水千山般的遙遠。敵人從大門蜂擁而出,使他們再無退路。 在無數的火把照躍下,四周是以百計的敵人,使他們陷進一層又一層的重圍中,想移進一步,亦要付出移山倒海似的力量。寇仲每一刀劈出,都用足了勁道,刀過處圈圈芒虹,不是有人應刀跌退,就是把敵人震退。驀地一槍一刀,分從左右兩側攻來,都是功力十足,顯是敵陣中出類拔萃的好手。 寇仲此時不但忘了生死,心靈亦靜若井中之月,可反映出這慘烈戰場每一絲的變化。他迅速判斷出在時間上,絕無可能在槍刀觸體前,同時把這由兩個不同角度攻來的兵器擋開。換了在平時,仍可借改變位置來應付,但刻下想略移一步都是壓力重重,兼且他一閃開後面的徐子陵必然遭殃。怒哼一聲,長刀快逾電閃的斜斜畫向敵刀,右肩卻使了一下卸勁,一縮一挺。 「鏘」的一聲起處,持刀敵人濺血跌退,寇仲同時亦右肩血濺。敵槍給他卸得往旁滑開時,還欲回槍變化,那人已給他側踢得噴血飛跌。敵陣立時亂了起來,寇仲見機不可失,人刀合一,疾沖而前。 徐子陵接過了寇仲後方所有攻勢,令寇仲全無後顧之憂。最厲害處,就是每當被敵人反震得氣血翻騰,又或後力不繼時,只要和寇仲背脊相觸,兩人的氣勁便可互補所需,保持強大的實力。他把真勁貫注四肢,每碰上敵人兵器,立時借物傳力,嚇得敵人不住跌退,功力稍淺者立即頹然倒地。 這時兩柄長矛夾擊而來,帶起的氣旋,使人呼吸不暢,可見來攻者絕非一般庸手。徐子陵夷然不懼,無視身上的多處傷口,左手翻旋,右手拍擊,硬攻入對方矛光潮湧處,手法精妙無倫。 「啪!」右手拍中矛尖,那人立往左方傾跌,撞在另一持矛者身上。徐子陵早抓著被撞者的長矛,同時擊中對方小腹。兩人慘嘶倒地時,徐子陵長矛在手,一邊隨著寇仲退走,同時長矛發出千萬幻影,迫得敵人東倒西歪,露出大片空地。 這時離七號釣絲仍有十丈的距離。「當!」一下脆響,震徹全場。同一刻,徐子陵感到寇仲猛撞在他背上,內勁透體而來。四周的敵人潮水般往四外退開。徐子陵運功「代」寇仲化去入體的敵人氣勁,又轉身運槍,朝迫得寇仲急退的敵人攻去。 「當!」那人操杖掃槍,硬把徐子陵的長槍蕩開,得勢下杖影重重壓至,迫得兩人同時再退半步。兩人心中駭然時,那可怕的敵人竟不乘勢進逼,反疾退三步,橫杖而立,赫然是個額上戴了個鋼箍,高大兇惡,身穿紅色僧袍的禿頭和尚。「惡僧」法難。有他守著逃命之路,他們休想能退到七號釣絲去。 此時十多重的敵人,圍成了個大圈,而他們則變成了籠中鳥、網中魚,全無脫身之法。冷哼和嬌笑聲從後傳來。一把妖媚之極的女子聲音道:「法難哥兒啊!你這麼虎視眈眈,一副要把兩個俏哥兒生吞了來吃的樣子,教他們怎麼回過頭來欣賞奴家呢?」法難的巨目現出笑意,把重鐵杖扛在肩上,從一側繞過寇仲和徐子陵,到了另一邊去。 兩人緩緩轉身,來不及望向豔尼,終於與威震南方,名氣僅次於「天刀」宋缺,和林士宏齊名的「青蛟」任少名,他們此來要刺殺的目標正面相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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