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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我本想矮身閃避身後的偷襲者,可惜想歸想,酒醉的身體卻不聽指揮,隨著「砰!」一聲響起感到後腦給硬物擊中時,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任何知覺。

  當我醒過來時,身子飄飄蕩蕩,「拂拂」的聲音傳入耳裡,帶著河水氣味的風迎臉吹來。

  腦後仍有微微的痛楚,幸好思想回復了平常的清晰。

  我猛地睜開雙眼,入目是晨光下一個坐在船頭的女子背影,她身後交叉掛著兩把劍,其中之一當然是我從不離身的魔女刃。

  「拂拂」的聲音依然在後方頭頂處不住響著,不用看亦猜到是風帆拂動的聲音。

  手腳都給對方用一種光滑卻柔韌無比的幼索綁緊,那種綁法非常特別,手足的結在我背後巧妙的連接起來,試著用力一掙時,手足的結反而結得更緊了。

  不由歎了一口氣!

  女子嬌軀輕顫,回過臉來。

  我一看下幾乎叫了出來,原來是久違了的黑寡婦連麗君,帝國除我之外最好的劍手。

  連麗君見我醒過來,俏臉露出動人心魄的驚喜,「啊!」一聲在小舟的船頭站起,走了過來,坐在我身旁,將我的頭摟起仰枕在她充滿彈跳力的大腿上,使我立時滿鼻子充溢著她健康迷人的體香。

  這在帝國人人驚怕的黑寡婦,伸手輕撫我後腦凝固了的血塊,向後方某人責怪道:「那一棍甚麼力也給你用上了去,若要了他的命,你賭得起嗎?」

  一把低沉而充滿磁力的女聲在船尾我視線外的位置響起道:「死了不是更好嗎?姐姐的命不應由他賠嗎?」

  我一聽下全身冰冷,這不是陰女師還有誰人?幾乎想立即自殺。千辛萬苦才攻佔了流仙城,但轉眼即失手被擒,還被這兩位出名狠毒的女子可能押往恨我入骨的黑叉人那裡去,那種由歡樂和成就的極峰,一下子滑進最底一層地獄去的滋味,使人難受得想痛哭一場!

  采柔她們會是如何絕望傷心!淨土人會是如何沮喪?

  我強壓下噬心的悔恨,問道:「有沒有殺死他們兩人。」我指的自然是龍歌和紅晴。

  連麗君多情地撫摸著我的臉頰,柔聲道:「他們是你的朋友,我那會為難他們,只是用劍柄將他們敲昏了吧。」

  陰女師在船尾冷哼道:「為何不老實地告訴他,不殺那兩隻淨土狗的原因,只是希望別人以為他們是醉倒了,而不會立即懷疑到他們戰無不勝的聖劍騎士竟窩囊得被人像頭豬般給我們搬走。」她語氣中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仇恨。

  無論如何,龍歌和紅晴仍未死,卻是可以肯定的了。

  黑寡婦連麗君一對美目閃過淩厲的光芒,冷冷道:「若你不懂得閉上你的臭嘴,我會把你切開一百塊擲進河裡喂魚。」

  陰女師的呼吸急促起來,顯在盛怒之中,過了好一會,才壓下怒火,沉聲道:「不要以為帝君寵信你,就可以對我肆無忌憚,你或者可以阻止我殺這小子,但絕阻不了堯敵將他碎屍萬段,在帝君座前,他的地位絕不比你低,何況大元首也在那裡,他不也搶著要撕開這小子才怪呢。」

  連麗君嬌笑道:「假設我猜得正確,你定和大元首這叛徒有曖昧,否則為何不時也會甜甜地提著他的名字。」

  我大感愕然,為何大元首會被連麗君喚作叛徒?他難道只是巫帝的手下,若他是叛徒,巫師和連麗君為何又要助他?

  陰女師閉口不言,也沒有否認連麗君的指責。她們全以淨土語對答,難道陰女師並不懂帝國語,那她又如何和大元首溝通,可能用的是巫國的語言。

  連麗君見壓倒了陰女師,低下頭來愛憐地審視著我,柔聲道:「不要怕!我定會護著你的安全,直至見到帝君,再由他來決定我們的事。」

  縱使在這種惡劣至無可再劣的厄運裡,我仍感到啼笑皆非,苦笑道:「你為何要到這裡來?你的淨土語倒說得不錯。」

  連麗君黛眉輕蹙,幽幽一歎道:「還不是為了追你這冤家,別人或者不知大元首來了淨土,我怎會不知道?你是穿過大沙海來此,我是乘船來的。」接著甜甜一笑道:「為了你,我惡補了四個多月淨土語,說得當然不會太差。」

  我不知應說甚麼才好,這女魔頭一向和我誓不兩立,為何忽然間變成對我一往情深的樣子,偏又是她使我,甚至使整個淨土陷進絕境裡去。

  若要我蘭特就這樣束手認輸,我是一千萬個不甘心,可恨想不出還有任何脫困的方法。照水流的速度和現在的時間,這小舟應遠遠離開了流仙城,進入了黑叉人的勢力範圍內,就算她們放了我,能否逃過黑叉人的追捕也是個問題,何況魔女刃還給她拿了去。真的是想想亦教人心焦如焚。

  我的腦筋亂成一團,一忽兒想著采柔她們,一忽兒想著紅石等人,一忽兒自怨自艾,做人確是痛苦無窮。

  陰女師並不太害怕連麗君,冷冷笑道:「尊貴的蘭特公子,莫怪我不提醒你,凡是被我們迷人的黑寡婦愛上的男人,小命都不會太長久哩。」

  連麗君眼中閃過殺機,望往陰女師的方向。

  陰女師嘿嘿笑道:「你要動手殺我須快一點,直慕和黑珍珠的船在前面了。」

  我痛苦得呻吟出來,若到了直慕的船上,逃走的機會將更渺茫了。

  漫天的陽光裡,小舟緩緩泊往停在岸旁七艘巨艦中之一,其中兩艘式樣不同,飄揚著的是帝國的軍旗。

  船上拋下鉤索,讓連麗君和陰女師將小舟系緊艦旁。

  我因仰躺舟中,恰好可將艦上的情況一覽無遺。見到甲板上站滿了人,除了臉容猙獰的黑叉兵外,最少有一半是隨連麗君來自帝國的黑盔武士,他們的眼神帶著使我深思的哀然神色,畢竟我也是帝國人。

  給數百道眼光這般看著,那種窩囊和羞辱的感覺是提也不用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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