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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說到底,年加口中的瑪祖祭司在七百年前寫下的預言,鬼魂般在我腦海深處作祟,因為若是問題可以在進入淨土前解決,那我便可不須進入戰事連綿的淨土,瑪祖祭司的預言亦會落空。

  所以倘若真無一物能逃過宿命之手,我便註定了要進入淨土,去體驗這經歷了數千年春暖花開後進入了嫩冬的人間樂土,只有神才能創造出來的美麗邦國。

  唯有大元首才能引我進入淨土。

  所以應該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在到達淨土前殺死大元首。

  這個想法,使我痛恨起那預言來。

  人是不應該知道命運的存在的,我現在正是那受害者。

  尤其是帶著「無盡的哀傷」那一句,更使我心神顫慄,甚麼會使我無盡哀傷?

  腦海裡升起了「采柔丘」,采柔指定了用來埋骨的香塚,心中抹過一道強烈至使我呻吟的恐懼。

  采柔道:「大劍師!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勉強一笑道:「可能是累了點。」轉向年加道:「相信我,沙盜來時我保證他們不會覺得好受。」

  年加拚命點頭道:「這我絕對同意,有你在,我倒想會一會那群神出鬼沒的沙盜,但想起危在旦夕的淨土,又不敢節外生枝,讓那些壞蛋多走一會運吧!」

  這年加已完全拜服在我的劍術下,因為在他心中我就是淨土先輩預言的聖劍騎士。

  我恨那預言,恨瑪祖為何要洩漏天機。

  二十天后,我們在筋疲力盡,缺水缺糧下,抵達了離漠中湖北四十裡的第一口水井,在滾滾黃沙裡,令人不能置信地有一塊方圓達四裡的小草原,疏落地長著樹木。

  到了這裡地勢開始有起伏,使無物不掩蓋的沙粒難以盡情肆虐。

  綠州四邊是一些沙岩,小孤丘和一座由巨岩堆成聳上著像頂帽子的小山,教人印象深刻。

  年加等齊聲歡叫,策著千里駝急走過去,飛雪不待我吩咐,搶頭而出,不片刻已踏足柔軟的草上,在被黃沙悶得發慌的三十多天后,植物的油綠色實是天下無雙的視覺享受。

  眾人不待吩咐,紮營生火,取水于井。

  采柔臉色惴惴走到我身邊,低聲道:「他們準備宰一頭千里駝來吃。」

  我聳聳肩膊,表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忽地發覺不見了大黑,奇道:「大黑到那裡去了?」

  采柔皺眉道:「我正想告訴你,大黑很是反常,喝完水後,不但不纏著我要東西吃,還四處狂嗅,對著山那邊喉嚨咕咕作響,像那裡有甚麼可怕的事物般。」

  我心中一震,像捕捉到某一模糊的概念,但總不能具體地描述出來。

  采柔呆望著我。

  「汪汪汪」!

  大黑叫著走了過來,直到我面前,前腳撲上我的胸膛,向著我狂吠幾聲,又往那座帽子山走去,轉過頭來,再向我狂吠。

  驀地心中模糊的影子清晰起來。

  我知道大黑發現了誰?

  是大元首。

  他就在那帽子山處。

  事實上我以前也隱隱想到這個可能性,因為大黑當日既能帶著采柔追蹤上我,自然也可以帶我追上大元首,因為大黑是大元首血腥手下的唯一倖存者,對大元首的氣味可說是熟悉之致,深刻之極。

  這些念頭閃電般掠過我的心頭。

  我狂叫道:「飛雪!」

  飛雪放棄了地上的嫩草,向我奔來。

  翻身上馬。

  采柔撲了上來,扯著我的腰革惶恐叫道:「大劍師你到那裡去?」

  我淡淡道:「去殺死大元首。」

  采柔渾身一震,叫道:「帶我一道去!」

  我微微一笑,俯頭吻了她臉蛋一下道:「采柔我愛你,你是照耀著我冰冷心田唯一的太陽,我不能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答應你,蘭特一定會活著回到你的身邊來,每晚最少和你造愛一次。」

  采柔放開了手,茫然望著我,淚珠不受控制地流下臉頰。

  整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使她不知應怎樣去適應和反應。

  忽然間便要和她分開,獨自赴生死未必之約。

  其他人走了過來。

  年加叫道:「大劍師,無論你要到那裡去,現在都不是時候,你看!」

  指向帽子山后的天際。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這時尚未過午,但那邊天際原本清澈澄藍的天空竟變得昏黃污濁,塵土像靜止了似的,我一呆道:「沙暴?」

  年加道:「沒有人能在沙暴中找另一個人,照我估計,不出兩個小時,沙暴便會來到這裡,你若循那方向走,會更快遇上。」

  我望著三裡許外的帽子山,冷冷道:「有一個小時已足夠了。」接著向那些淨土人喝道:「給我拉著大黑!」

  當下有兩人抱緊大黑,想用繩索套上它的頸,豈知大黑露出兩排森森白牙,嚇得兩人連忙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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