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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第十一章 圓謊之話

  燕飛從正門走進來,他將門衛弄醒過來,順道與何無忌打個招呼,憑他的靈應,劉裕與何無忌的對話沒有一個字能瞞過他。

  何無忌離去後,燕飛往一旁地席坐下,皺眉道:「何無忌說得對,現在劉牢之最顧忌的人不是桓玄而是你,只要殺掉你,北府兵內再沒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你和他是絕沒有妥協的餘地,為何不秘密進行顛覆他的活動,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卻要在時機尚未成熟時,與他來個正面衝突呢?」

  劉裕沒有直接答他,從容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亦最清楚我的事,今次與我重聚,有沒有發覺我異於往日之處呢?」

  燕飛點頭道:「你今次確有改變,做甚麼事都一副信心十足、胸有定計的神氣,人也變得樂觀積極,有種一往無前的氣概和決心。也讓我感到你難以捉摸。」

  劉裕雙目射出沉痛的神色,道:「自與淡真訣別後,我一直活在生不如死的日子裡,支持我的只有為她洗雪恥恨的死志。我一直等待著的就是這樣的一天,我會把淡真的骸骨從荊州運返建康,令我可以長伴她身旁,使她好好安息,這是我還可以為她做的事。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燕飛露出同情的神色,道:「我當然明白你的心情。」

  劉裕道:「當我全力對付天師軍時,我禁止自己去想淡真,把心神全投放在文清身上,得到了平靜和歡樂。可是當『奇兵號』離開海鹽北上的一刻,我的心神又被淡真佔據。但今次再不是陷身在無法自拔,由痛苦和絕望堆成的深淵,而是充滿了希望和快感,因為我曉得為她討債的日子終於來臨。我感到生命在燃燒著,再沒有人能擋著我,包括劉牢之和桓玄在內。」

  燕飛細看他的神情,感到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均發自他內心的至深處,亦可見他復仇的意志,任由風吹雨打,也難以動搖其分毫。

  劉裕朝他瞧去,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劉牢之雖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卻絕不敢在無忌的將軍府內動手的,因為他的姐姐──無忌的娘親就在府內,難道他敢使人包圍將軍府,再縱兵強攻嗎?」

  燕飛點頭道:「我倒想不及此,可是仍不明白你為何非見劉牢之不可?」

  劉裕沉聲道:「因為我要向劉牢之作出最殘酷的報復。」

  燕飛愕然道:「你不是曾答應過何無忌不傷害他的舅父嗎?」

  劉裕道:「報復的手法有很多種,殺他實在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眾叛親離、走投無路,為他的劣行付出他負擔不起的代價。我是不會對無忌食言的,我也不會動劉牢之半根毫毛。」

  燕飛道:「但你在時機尚未成熟下見他,會不會弄巧反拙?」

  劉裕雙目閃閃生輝,道:「過了今晚,成熟的時機將會來臨。咦!你想到了甚麼?」

  燕飛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拍拍他肩頭道:「我有奇異的感應,卻與今夜的事沒有關係,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想清楚如何去應付劉牢之,我出去打個轉便回來。」

  說罷穿窗去了,剩下一頭霧水的劉裕,苦無繼續傾訴心聲的最佳物件。

  ***

  建康城。烏衣巷。

  王弘剛從外回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內寢廳呆坐,更不要一旁的婢僕侍候。

  「王兄!是我屠奉三,不要聲張,府內有甚麼地方方便說話?」

  王弘嚇了一跳,整個人彈將起來,雖然耳內的聲音仍縈繞著,可是一切如常,令他有疑幻疑真的古怪感覺。事實上他正想著劉裕和屠奉三,但屠奉三怎可能回建康呢?難道自己因太疲倦睡著了,作了這個怪夢。

  到屠奉三再次傳聲催促他,王弘始弄清楚他不是在作夢,忙進入寢室後,又弄熄了燈火。

  一切妥當後,全身夜行黑衣的屠奉三穿窗而入,笑道:「公子可好?」

  王弘不能置信的道:「屠當家不是正和天師軍進行連場大戰嗎?怎可能分身回來?」

  兩人到一角坐下,屠奉三扼要地描述了江南戰場的情況,然後道:「天師軍敗勢已成,再難成氣候,何況孫恩命喪燕飛之手,更是對天師軍最致命的打擊。現時的當務之急,是要對付桓玄,這是我們潛回來的原因。」

  王弘滿腦子疑問,卻有點不知從何問起,只好揀最簡單的來問:「劉兄呢?」

  屠奉三道:「他到廣陵去了。」

  王弘大吃一驚道:「他不怕劉牢之殺他嗎?」

  屠奉三好整以暇的道:「怕的該是劉牢之才對。現今劉帥在北府兵中的聲威,遠在劉牢之之上,劉帥今次回廣陵,是要把劉牢之的兵權奪到手上,如此方有扳倒桓玄的本錢。」

  王弘皺眉歎道:「我怕的是建康再撐不到那一刻,今回桓玄東來,聲勢龐大,戰船超過三百艘,水陸兩路的荊州軍加起來超過八萬人,首次在姑熟接戰,便把司馬道子倚之為頭號猛將的司馬尚之打得全軍覆沒,司馬尚之還被桓玄俘虜,消息傳返建康,震動朝野。司馬元顯雖然下了船,也給嚇得不敢進發。現在誰都看好桓玄,更有人暗中串連,作好迎接桓玄入城的準備。」

  屠奉三道:「現在司馬元顯手上還有甚麼籌碼?」

  王弘苦笑道:「姑熟一戰,建康軍損失慘重,戰船折損近半,戰死者達五千之眾。現在司馬元顯手上的戰船不足百艘,戰士不過區區八千之數,且士氣低落,不住有人開溜,恐怕難堪一擊。」

  屠奉三倒抽一口涼氣道:「情況竟惡劣至此?」

  王弘歎道:「最惡劣的情況正在出現,人人都知元顯膽怯了,再不復先前之勇,照我看元顯根本不敢和桓玄正面交鋒。」

  屠奉三同情的道:「這個很難怪他,敵我實力懸殊,對方又是順流勝逆流。但我認為元顯並不是心怯,而是想改變戰略,利用建康城強大的防禦力量,引桓玄登陸決戰。」

  王弘道:「那將會是元顯最大的失誤,他近來在各方面都大有改進,但在體察民情上卻是依然故我。我敢肯定,若元顯以為可憑城拒敵,將會發覺建康軍民沒有人願為他賣命,他要怪就只好怪他老爹司馬道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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