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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可是有誰曉得其中微妙玄奇的情況,已超越了任何人可以想像的生死決鬥。

  艙廳內,燕飛、劉裕、宋悲風、屠奉三和老手五人圍桌密議,商量到廣陵的事宜。

  孫恩既去,天師軍的威脅力大減,他們這一方有蒯恩這智勇俱備的新進猛將主持大局,更有經驗豐富的朱序和精于水戰的江文清從旁協助,使眾人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放手而為。

  屠奉三道:「現在我開始感到劉帥這抽身北上的一著,巧妙處與『一箭沉隱龍』異曲同工,同是命中敵人要害的一著,亦使我們投進建康的主戰場去,與桓玄正面交鋒。」

  宋悲風點頭道:「北府兵是大少爺的心血,我們絕不該讓北府兵毀在劉牢之這個蠢才的手上。小裕現今的號召力可追得上大少爺,而北府兵將對劉牢之則是一天比一天失去信心和希望,此長彼消下,小裕確有機會從劉牢之手上把他旗下的兵將爭取過來。」

  劉裕心中感激燕飛,若不是他除去孫恩,振奮了屠奉三和宋悲風的鬥志,兩人絕不會變得樂觀起來。

  老手歎道:「除非是愚頑之輩,誰都該知道天命歸於我們的小劉爺。你看哪會這麼巧的,我們劉爺兩次立威的地方,一是鹽城,一是海鹽,都有一個『鹽』字,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在主宰朝代的興替。」

  燕飛微笑道:「我們的小劉爺的確創造了奇跡,兩次都是在絕沒有可能的情況下把局勢扭轉過來。現在連我都深信小劉爺將會是新朝之主哩!」

  劉裕苦笑道:「小飛你也來耍我,坦白說,我……」

  屠奉三怕他一時不慎把真相說出來,被堅信他是真命天子的老手聽入耳內,肯定不會是好事,截斷他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其它的一切不用去計較得那麼清楚。現在我們再不用擔心天師軍的問題,可以把心神集中往與桓玄的鬥爭上去。而直到此刻,桓玄仍是占盡上風,如果我們沒有完善的計畫,回廣陵去只是送死,劉帥心中是否有定計呢?」

  劉裕沉吟片刻,斷然道:「海鹽之所以能落入我們手上,關鍵處全因我能說服劉毅,得到他全面的合作。現時的情況大同小異,我們必須尋得另一個劉毅。」

  老手劇震叫道:「何無忌!」

  眾人無不動容。

  何無忌本為謝玄的親兵頭領,是謝玄看得起的北府兵猛將。謝玄去後,他一直暗中支持劉裕,視劉裕為謝玄的繼承人。但他亦是劉牢之的外甥,與劉牢之關係密切。當劉裕在沒選擇的情況下,利用司馬道子的力量來對抗劉牢之,何無忌憤然作出了與劉裕決裂的選擇。但何無忌終究是血性漢子,並沒有全面出賣劉裕,向劉牢之透露與劉裕暗中往還的北府將領的身份,所以魏泳之等才沒有被揪出來算帳。他只是與劉裕劃清界線。

  何無忌現為劉牢之最信任的人,當劉牢之率水師大軍參與南伐天師軍之戰,廣陵便由何無忌主持大局,掌握兵權。

  如果劉裕能說服何無忌,在很大程度上等於架空了劉牢之,再加上劉裕本身對北府兵將的影響力,大有可能重演剛發生在江南的情況。

  屠奉三皺眉道:「要說服何無忌出賣他的親舅,恐怕非常困難。」

  宋悲風道:「確實是非常困難,但卻非完全沒有可能。我清楚無忌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對大少爺的崇敬是發自真心的,而在大少爺多年的薰陶下,他亦懂得分辨大是大非。如果小裕能說服他劉牢之會把北府兵推上覆亡之路,我認為他會作出明智的決定。」

  老手歎道:「但問題在誰都看出北府兵滅亡在即的時候,怕已時不我予,難挽大局了。」

  劉裕沉吟不語。

  燕飛道:「我是最不清楚何無忌為人的一個,但卻清楚凡人都有僥倖的心,何況何無忌與劉牢之有密切的血緣關係。劉毅之所以能被劉兄打動,因為劉毅當時是走投無路,而劉兄則成為他唯一的生路。何無忌現時的情況遠不至於此,要待桓玄攻陷建康,再使出種種手段對付劉牢之時,何無忌方會陷身劉毅當時在海鹽的處境。」

  老手道:「燕飛言之有理,現在我們是去早了。」

  老手如劉裕般,均為北府兵中人,清楚北府兵的內部情況,他有這個看法,代表他不認為今次北上之行可以起到任何作用。

  宋悲風道:「我仍認為可以一試。當日我和小裕返回建康,處處碰壁,投靠無門,我便曾勸小裕放棄,保命離開。可是小裕卻堅持不走,還去找司馬道子談判,於沒有出路的局面下打開一條生路。現在我感到歷史又在重演,而且小裕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與桓玄正面硬撼,方有機會取勝。若待桓玄攻陷建康,再從容收拾劉牢之,至乎把劉牢之旗下的北府兵收編,那時我們將後悔莫及。」

  屠奉三動容道:「我被說服了。」

  劉裕默默的聽著。

  屠奉三續道:「返回廣陵一事,大家該無異議,問題在該否向何無忌入手,因為如洩漏了風聲,劉牢之絕不會對我們客氣。」

  稍頓又道:「但宋大哥說得對,現時的情況很像當日劉帥重返建康的時候。桓玄大軍隨時東下,時間不容我們廢時失事的去逐一遊說北府兵其他將領,說服何無忌變成我們唯一和最佳的選擇。只要能說動何無忌,便可命中劉牢之的要害。」

  劉裕忽然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挨往椅背,歎道:「想通了!」

  眾人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去。

  劉裕向燕飛道:「照你猜測,魔門會採取甚麼方式為桓玄出力呢?」

  燕飛苦笑道:「我也希望可以知道,但聶天還馬失前蹄的教訓,正向我們發出最嚴厲的警告,就是魔門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譙縱、李淑莊和陳公公都進佔能影響全域的位置,可見魔門在多年部署下,其魔爪已深進各大勢力的核心位置。魔門的力量是防不勝防的,因為除少數幾個人外,我們並不知道誰是魔門的人。如果我沒有猜錯,北府兵肯定有魔門的內奸,只要魔門突然發動,採取狙擊、暗殺的諸般手段,令北府兵的主將紛紛中箭下馬,北府兵將不戰自亂,無力對抗桓玄。當然!任魔門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我們會秘密潛返廣陵。」

  老手道:「這麼說,勸服何無忌確成為我們唯一的選擇,因為他肯定與魔門沒有關係。」

  屠奉三拍腿道:「對!魔門滲入北府兵會是我們能打動何無忌的因素。」

  劉裕道:「如果我們能找出魔門在北府兵內的臥底,我們將更有勝算。」

  燕飛苦笑道:「恐怕要到魔門在北府兵的內奸發動時,我們始有機會。」

  宋悲風道:「那便等於吳郡和嘉興的忽然失陷,以事實說明北府兵正瀕臨敗亡的險境。不過那時可能已失去時機。」

  屠奉三道:「若何無忌肯相信我們的話,將是另一回事。」

  宋悲風道:「說到底就是必須說服何無忌重投我方,情況與說服劉毅同出一轍。」

  燕飛道:「真想不到關鍵竟系於一人身上,此事不容有失,我們必須有完善的說詞。劉兄有多少把握呢?」

  劉裕微笑道:「我剛才不是說想通了,正是想通了說服何無忌的方法。我如擺明是要他背叛劉牢之,肯定會碰得一鼻子灰回來。但如果我是去痛陳利害,說出讓劉牢之成為勝利者的方法又如何呢?」

  屠奉三拍腿道:「好計!」

  燕飛含笑不語,宋悲風和老手卻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劉裕沒再解釋,向屠奉三道:「于情于義,司馬元顯始終曾當我們是知己好友,我們怎都該向他提出警告吧!」

  屠奉三歎道:「建康軍敗勢已成,甚麼警告都改變不了情況的發展。」

  宋悲風點頭道:「司馬道子父子禍國殃民,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劉裕道:「小飛怎麼看?」

  燕飛道:「我可以到建康走一趟。」

  屠奉三道:「我拗不過劉帥哩!讓我去吧!沒有蝶戀花為劉帥護駕,我怎放得下心呢?」

  劉裕向老手道:「我和燕爺到廣陵去,你把宋爺和屠爺送往建康後,便掉頭出海,從海路入淮到壽陽去,與陰爺會合,再由陰爺決定行止。」

  老手欣然領命。

  劉裕心中一陣感觸。

  一切皆從廣陵開始,當謝玄命他到邊荒集去向朱序送信的密令抵達廣陵,他的生命便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奇兵號」正全速航行,每過一刻,他和廣陵之間的距離,便又接近了一點,而他正生出返回起點的奇妙感覺。

  淡真放心吧!我會向所有欠你血債的人算帳,絕不會有絲毫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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