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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第四章 生死存亡

  壽陽城。忘世莊。

  謝道韞獨坐小廳內,神情肅穆。

  謝琰和兩子的死訊,今早傳至,謝鐘秀登時哭昏了,只有她最冷靜,反復把謝混的親筆信看了三遍,心中湧起悵惘無奈的情緒。

  謝混既悲父親和兄長的陣亡,但大部分篇幅則力數劉裕的不是,直指劉裕要對他們的死亡負上全責,最後力勸她返回建康,主持謝家的事。

  謝道韞心中浮現謝混秀美不凡的儀容,一陣淒酸襲心而至。

  謝混擁有謝安的風流,他早熟、聰慧、好山水、善清談,又是詩文的能手,只可惜卻也像他的父親一樣,缺乏因應時勢而作出改變的勇氣和識見。

  在天師軍之亂中,他們謝家首當其衝,在各個家族中損失最為慘重,不到兩年共有六人被殺,是家族史上從未有過的事。

  難道他們謝家已到了日暮途窮的時刻?誰能重振謝家的風流呢?

  謝鐘秀像幽靈般神情木然的走進廳子裡來,直抵她身前坐下,垂頭輕輕道:「劉裕是不是那樣的人?」

  謝道韞痛心的細審她蒼白的臉容,道:「秀秀好了點嗎?」

  謝鐘秀倔強的道:「我沒事。姑姑先答秀兒的問題。」

  謝道韞心中一顫,終於曉得謝鐘秀心中的男子正是劉裕,否則她不會如此在意劉裕是哪種人。

  淒然道:「信內說的只是小混的一面之詞,怎可藉此判斷劉裕是怎樣的人?待我們返建康後,會更清楚一些。」

  謝鐘秀一震道:「我們真的要返回建康嗎?」

  謝道韞平靜的道:「我們既身為謝家兒女,對謝家實在是責無旁貸。秀秀你來告訴我,我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嗎?」

  謝鐘秀仰起俏臉,雙目淚珠滾動,一聲悲呼,投入謝道韞懷裡,不住抽咽,作無聲的飲泣。

  謝道韞也陪她灑下熱淚,撫著她香背道:「現在並不是哭的好時候,我們必須堅強起來,把這個家撐下去。」

  好一會後,謝鐘秀道:「劉裕真的是這種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嗎?」

  謝道韞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人死不能複生,人死了,活著的人本不該再理會他們生前的過錯,但你既然一再追問,我便坦白告訴你吧!問題不在劉裕,而在你的叔父,如果他肯依安公和你爹的遺命,重用劉裕,那我們謝家何用弄至這等情況?至於劉裕是怎樣的一個人,時間會告訴我們真相。明早我們便坐船回建康去,這是我們沒法逃避的事,亦是謝家兒女的命運。」

  謝鐘秀哭道:「我們謝家是不是被下了毒咒呢?如果爹能多活幾年──我們……」說起謝玄,又再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謝道韞歎道:「秀秀是否一直在懲罰自己?」

  謝鐘秀嬌軀猛顫,反收止了哭聲,從謝道韞懷裡抬起頭來,顫聲道:「姑姑在說甚麼呢?」

  謝道韞愛憐地撫摸她的秀髮,柔聲道:「秀秀一直對淡真之死耿耿於懷,認為自己須負上責任。但秀秀可知即使以你爹的智慧,仍沒有預見將來所有事的本領,只要我們是出於良好的動機,做認為該做的事,便可問心無愧。」

  謝鐘秀伏入謝道韞懷裡,繼續飲泣,嗚咽道:「姑姑不用開解我。只要我想想若淡真那晚成功與劉裕私奔出走,淡真不用死得那麼苦,我便後悔得想自盡。」

  謝道韞平靜的道:「秀秀喜歡的人是劉裕,對嗎?」

  謝鐘秀嬌軀劇震,再沒有說話。

  ***

  卓狂生來到坐在船尾的燕飛身旁,道:「今次成功的機會很大,桓玄一方面要追殺逃脫的兩湖幫徒,更要收拾江陵的爛攤子,根本沒法兼顧兩湖,我們肯定可比桓玄的人先抵兩湖。」

  巴陵已在三個時辰的船程內。

  沿途他們硬闖荊州軍的三個關口,又兩次與荊州軍的水師展開遭遇戰,但都能輕鬆闖過,可知桓玄的水師船隊仍沒有能力控制所有水道。

  燕飛問道:「商量好了嗎?」

  卓狂生在他身旁坐下,伸了個懶腰,油然道:「正如你說的那樣子,兩湖幫並沒有一敗塗地。聶天還最厲害的一著,是把一半戰船留在兩湖,如果郝長亨能溜返兩湖……唉!真想不到郝長亨那麼短命。」

  燕飛點頭道:「真的很可惜,聶天還今次是棋差一著,敗在內奸手上。」

  卓狂生道:「可是任桓玄和譙縱千算萬算,也算不過老天爺,竟有我們小白雁這神來一筆,立即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我、高小子和姚猛決定留在小白雁身邊,助她重整兩湖幫的陣腳。只要能避過桓玄的乘勝追擊,便輪到桓玄有難了。」

  燕飛搖頭道:「桓玄根本沒有能力進犯兩湖,現在他是自顧不暇,他必須在劉裕回師建康前攻陷建康,他再沒有別的選擇。」

  又道:「老程不肯留下來嗎?」

  卓狂生道:「老程對兩湖幫始終心存芥蒂,或許你可以說服他。」

  燕飛道:「勉強便沒有意思,讓他隨我們和劉先生去與劉裕會合吧!」

  卓狂生道:「也只好這樣了。」

  燕飛道:「你看小白雁對兩湖幫眾有足夠的號召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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