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4 | 上頁 下頁
一九四


  在瞬息之間,卓狂生掌握到成敗的關鍵。由於程蒼古尚未清楚向雨田是怎樣的一個人,而另一個知情的高小子,又正因小白雁神魂顛倒,所以,船上只他一人曉得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向雨田故意在船頭叫陣,有兩個可能性。

  第一個可能性,是他要引起團友的恐慌,如此他便可渾水摸魚,發揮以寡敵眾戰術的優勢。

  第二個可能性,是因時候尚早,還未到用早膳的時候,團友仍在艙房內作元龍高臥,更巧的是大部分兄弟,都為看高彥和小白雁的熱鬧,到了艙裡來,整艘樓船像不設防的樣子,令這個聰明的瘋子心中起疑,怕又中了他們荒人之計,所以出言試探虛實。

  向雨田要放火燒船隻是虛言恫嚇,不過以他的功夫,確有強大的破壞力,如被他趁混亂逐一收拾程蒼古和眾兄弟,把團友驅趕上岸,再把樓船毀掉,不但邊荒遊立告完蛋,荒人更是聲名掃地,邊荒集更會被打回原形,變回天下最危險的地方,南人還敢來做生意嗎?這些念頭在電光石火的高速下,閃過卓狂生的超級腦袋,接著迅速發出命令,首要穩著被驚醒的團友,不許任何人離房,又使人把守艙門入口,方與程蒼古和高彥登上頂層望台,面對敵人。

  「叮叮噹當!」

  兵刃交擊的聲音不住響起,只見形相奇特的向雨田露出本來面目,手持新製成的榴木棍,把沖上去動手的七、八名荒人兄弟,打得兵器脫手,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卓狂生狂喝道:「兄弟們,退守艙門!」

  眾兄弟早被他的榴木棍殺得叫苦連天,聞言立即退卻,與從艙門沖出的兄弟會合,布成陣勢。

  荒人再非烏合之眾,有備而來的荒人戰士,一式左手持盾,右手提刀,擺出打硬仗的陣式,還有幾個手執弩弓,儘管向雨田的武技遠在他們之上,亦不敢魯莽追擊。

  程蒼古雙手負後,表面看神態從容,一派高手風範,其實心中卻是直冒寒意。要知,能獲選來護航者,均是荒人戰士裡的精選高手,人人可以一擋十。可是這麼七、八個好手,向雨田不但應付裕如,且像不費吹灰之力,只此便可看出向雨田的可怕。

  向雨田目光往卓狂生和高彥投去,顯是認出兩人是誰,雙目閃過驚疑神色。

  卓狂生心中一動,知道他正摸不著頭腦,為何他和高彥竟會出現在這裡,立即計上心頭。長笑道:「向兄終於來哩!卓某人已恭候多時。向兄定在奇怪,為何我們對向兄的行蹤竟能瞭若指掌,待我們擒下向兄,定會坦誠相告,保證向兄聽後要大歎倒楣。」

  高彥心中叫妙,又想到小白雁正在聽著,豈可不表現點英雄豪氣,哈哈笑道:「向兄雖是秘族第二高手,但要殺我高彥,道行仍是差遠了,上次在鎮荒崗被老子殺得落荒而逃,到邊荒集又被我們趕得夾著尾巴逃走,今回可勿要借水遁,否則,秘人的臉都要給你丟盡哩!」

  樓船仍逆流破浪前進,河風吹來,眾人衣衫拂揚,霍霍作聲,平添對陣的殺氣。

  向雨田作出個「我的天」沒好氣的趣怪表情,啞然笑道:「你高彥愛吹大氣,我當然沒法塞著你的口不讓你說,可是激怒我對你並沒甚麼好處,我若一心要殺某一個人,千軍萬馬都攔不住我向雨田。好哩!你們尚有甚麼高手,一併給我站出來,讓我看看是否夠資格對付我向雨田。」

  程蒼古從容道:「你想知道我們有多少人伺候你還不容易哩?過來動手便成。」

  他是老江湖,迅速掌握了情況,故出言配合卓狂生的「空城計」,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加重對向雨田的心理壓力。

  向雨田搖頭笑道:「好吧!便讓我先殺掉高小子,看看你們尚有甚麼手段。」

  言罷騰身而起,榴木棍點在船頭處,「颼」的一聲直往望台斜掠上去,人未到,勁氣已直撲三人而至。

  ***

  燕飛放開謝道韞的手,後者沉睡過去,臉色已大有好轉,顯示燕飛的真氣生出效用,大幅減輕了她的傷勢。

  看著她,令燕飛想起自己的親娘,就像謝道韞一般,她們的婚姻都不如意,終生鬱鬱寡歡。

  他又記起紀千千說過的話,風娘不單認識他娘,還見過小時候的他,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印象,為何族內從沒有人提及他娘親有風娘這麼一個顯赫的姊妹?娘又怎會與風娘變成朋友呢?燕飛更想到一個問題,他娘親是如何學曉秘語的?秘族一向排斥外人,除非成為秘族的一分子,否則,怎能通曉他們的語言。

  難道他娘親與秘族有某種關係?當年萬俟明瑤到長安營救乃父,又是如何與慕容垂搭上關係的呢?燕飛隱隱想到,此事或許與風娘有關,此更解釋了一直不離千千主婢左右的風娘,為何會離開她們一段時間,很大可能是因她與秘族的某種關係,慕容垂須賴她去遊說秘族出馬助陣。

  假如確實如此,那他娘親和風娘的交情當與秘族有關連,而且……唉!而且可能與自己的生父有關。

  對那不知是何人的爹,燕飛不但沒有感情,還怨恨甚深,怨他拋棄可憐的娘親,恨他無情無義,對他們母子不負責任。

  過去了的事,他真不願去想。

  宋悲風的手落在他肩上,示意他離開,謝娉婷為謝道韞蓋上被子,向燕飛投以感激的目光。站在一旁的謝混、謝鐘秀等謝家子弟,全現出松一口氣的神情。

  任誰都看出,謝道韞大有轉機。

  燕飛緩緩站起來,在宋悲風的引領下來到外廳。

  謝混有點迫不及待的問道:「姑母情況如何呢?」

  對燕飛,他算是禮數十足的了。

  燕飛站定,平靜的道:「王夫人的經脈被孫恩的真氣灼傷,不過孫恩已是手下留情,否則王夫人必無倖免。」

  謝娉婷皺眉道:「孫恩為何要這麼做呢?」

  燕飛苦笑道:「他是借王夫人來向我下戰書,逼我應戰。此事由我而起,我該向你們道歉。」

  謝混愕然道:「竟然與燕兄有關,真教人想不到。」

  宋悲風聽到謝混說話便有氣,沉聲道:「如果孫恩不是意在小飛,大小姐肯定沒法活著回來,連我宋悲風這條老命都要賠進去。」

  謝混登時語塞。

  謝鐘秀道:「韞姑母有痊癒的希望嗎?」

  燕飛微笑道:「這個我有十足的把握,剛才我已驅除了王夫人體內的熱毒,再有兩天工夫,王夫人該可復原,以後便靠養息的工夫了。」

  謝家眾人無不喜出望外,想不到謝道韞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康復過來。

  燕飛卻是心中暗歎,回想起當年謝安、謝玄在世之時,謝家是如何風光,現在卻是此情難再,只剩下謝道韞一人獨撐大局,要憑像謝混如此不知人間疾苦的世家子弟振興家業,只是癡人作夢。

  可是他能做甚麼呢?孫恩和他已結下解不開的仇怨,他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就算孫恩不來找他,他也會尋上門去,和孫恩好好結算舊恨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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