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4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屠奉三笑道:「這個當然!今晚還要仰賴公子指揮全域,至於細節安排,待我們把全盤策略交代出來,請公子考慮,如公子認為可行,我們才依計而行。」

  司馬元顯大感受落,欣然道:「第一步的誘敵我已弄清楚哩,第二步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誘敵是否成功,會有跡象可尋。當幹歸認為沒有可疑,可以進行刺殺,就會傾巢而出,把所有人力物力投進行動去,到達預先擬定的攻擊位置。這時他會撤去整個監視網。好集中全力以求一戰功成。事實上,監察網亦失去了作用,因為消息再不能像先前般傳達。所以,只要我們對他的監察網進行反監視,我們便可以確切掌握幹歸有沒有中計,更曉得於何時展開行動,而不會打草驚蛇。」

  司馬元顯聽得頭都大起來,道:「前一部份我明白,但如何可以對敵人的監察網進行反監視呢?」

  劉裕道:「這方面由我們負責,屠兄這幾天做了很多工夫,由隨他來的一流反偵察好手負責,他們亦變成獨立於我們行動部隊外的奇兵,敵人該完全不曉得他們的存在。」

  屠奉三冷哼道:「表面看來是敵暗我明,實際上卻恰好相反。幹歸該仍未曉得我來了,所以註定他要飲恨建康。」

  劉裕生出奇異的感覺,這場在建康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暗鬥,不單是與桓玄的一場角力,且是與桓玄正面交鋒前的前哨戰。幹歸於桓玄陣營裡的功用位置,等於以前為桓玄辦事的屠奉三,誰勝誰負,將證明究竟是新不如舊,抑或舊不勝新。

  屠奉三的話大添司馬元顯的信心,哪還會計較瞞著他去進行對敵人的反監視。大喜道:「原來表面看來如此簡單的一個行動,內中竟有這麼多學問,難怪你們說若沒有非常手段,將沒法殺死幹歸。」

  屠奉三道:「換了琅琊王在處理此事,他也懂得用這種種手段。」

  司馬元顯見他稱讚老爹,更感受用,點頭道:「對!我爹對付敵人的手段也非常高明。今次他肯放手讓我去做,正是要我跟兩位好好學習。兵書我讀過很多,但如何活學活用,尚要從行動中去實習。」

  兩人都生出異樣的感覺,司馬元顯不時向他們透露類似的心聲,表示他愈來愈對他們推心置腹,失去戒心,有點大家都是江湖義氣兄弟的味道。

  司馬元顯搓手興奮的道:「第一步終於弄通了,下一步又如何呢?」

  屠奉三集中心神,沉聲道:「誘敵成功之後便是知敵,此為兵法中的兵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司馬元顯道:「是否當敵人進入攻擊位置後,我們派出探子去掌握對方的情況呢?」

  屠奉三道:「在一般對戰的情況下,這是最直接了當的方法,但在這場暗戰裡卻派不上用場,動輒功虧一簣。當幹歸和他的人進入攻擊的位置,他們的警覺性會提至最高,附近的任何風吹草動,均難瞞過他們的耳目。如果我們還派人到處搜尋他們的蹤影,只等於明告敵人我們曉得他們的計畫。」

  司馬元顯愈聽愈感興奮和刺激,虛心問道:「那如何可以知敵呢?」

  屠奉三手掌按往擺在三人之間的圖卷去,從容道:「要做一個成功的刺客,不但要有本領、有視死如歸的決心,還要清楚掌握行刺目標的行蹤,擬定最佳的行事位置、把握最適當的時機。我們並不知道敵人會於何時何處下手,卻清楚己方的情況。可以這麼說,主動權是操在我們手上,敵人則是給我們牽著鼻子走。例如劉兄何時離開淮月樓,於戒嚴令實施的前或後,將會直接影響敵人的部署。」

  劉裕向司馬元顯笑道:「有沒有聽夫子教學的感覺,這一課叫刺殺課,這方面我也是外行,所以聽得津津有味。」

  司馬元顯欣然道:「哈!確有這樣的感覺。」

  兩人既要司馬元顯與他們衷誠合作,但又怕傷害他的自尊心,不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向他發出指令,所以,須不時照拂他的情緒,令他覺得自己是主事者,而不是任人擺佈。而事實上,沒有司馬元顯的支持,縱然他們有孔明之智、張良之計,亦沒法付諸實行。

  屠奉三繼續道:「敵人究竟會在淮月樓之會前下手,還是之後下手,是我們必須作出判斷的,公子有什麼意見呢?」

  司馬元顯似欲衝口而說「沒有意見」,但顯然不願在兩人面前表現得這般窩囊,沉吟片刻後,道:「我真的從沒有想過對方會在到淮月樓途上發動攻擊,或許是因為你們說過,對方會用毒,而這只能在淮月樓聚會時施展。」

  屠奉三道:「公子一語中的。實情確是如此,首先是只有當劉兄在淮月樓現身,幹歸才可以確定劉兄的位置,否則,如果劉兄並不是隨王弘的船到淮月樓去,豈非誤中副車嗎?」

  司馬元顯見自己終於有點「表現」,眼睛都亮了起來,點頭道:「確是如此!確是如此。」他並不是愚笨之徒,可是比起屠奉三和劉裕,是有一段距離的。

  屠奉三道:「其次是用毒的問題。首先是有否這樣的需要?因為萬一一個不好被識破,不單會禍及聚會的內奸,還會敗露整個陰謀。」

  兩人同時盯著司馬元顯,待他發表意見。

  司馬元顯今次信心增加了,皺眉思忖片刻,道:「我認為用毒是必須的,首先是對方既有用毒的高手在,自然可以想出施毒的萬全之策,其次是在夜晚的秦淮河上,不論對方用上那種手段,要殺像智勇兼備如劉裕者,機會仍是非常渺茫,否則,劉兄早死了好幾次了。哈!我說得對嗎?」

  屠奉三和劉裕一齊動容,司馬元顯這番分析非常老到,盡顯他美玉的本質。

  屠奉三道:「好!我們就這麼斷定敵人會用毒。現在輪到下一個知敵的問題,就是敵人會選在淮月樓下手,還是返回烏衣巷時在船上才動手呢?」

  司馬元顯奮然道:「聚會在淮月樓頂層臨河的北廂舉行,參加聚會者人人有家將高手隨行、在廂房外把守,突襲是沒有可能的,那更不是刺殺的理想環境,除非幹歸的人能化身為入房伺候的婢女。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劉裕道:「又解決了一個問題,敵人將於我離開淮月樓時行動。現在另一個問題來了,如果我不乘便船隨王弘離開,而是獨自一人走陸路回家,情況又如何呢?」

  司馬元顯一震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你們的計畫,牽著敵人的鼻子走,誘他們踏進我們布下的天羅地網去。」

  屠奉三道:「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如果任由幹歸襲船,我方死傷難免。而且在河水裡,要從眾多敵人裡分辨誰是幹歸,會是一道難題,所以,為何我們要舍易取難。更可慮的是我方大批人在刺殺區域調動,怎可能瞞過埋伏在那裡的幹歸。所以,唯一殺幹歸之法,是把他誘進陷阱裡去。」

  司馬元顯疑惑的道:「劉兄從水路來,卻從陸路離開,會否令敵人起疑?」

  屠奉三道:「關鍵是劉兄有沒有著了道兒……中了毒。對方有種非常厲害的慢性劇毒,要行功至某一階段才會毒發,不過,這種毒須直接以毒針一類的工具,注進目標人物體內才會生效,當然,難以在聚會那種情況下施展。但我們仍可以假設對方會用類似的慢性毒,只能在某一段時間內生效,便如一些下三濫愛用的蒙汗藥。所以,劉兄如果被對方成功施毒,換了是任何人都不肯錯過這機會,幹歸也不會例外。這險他是不得不冒的。」

  司馬元顯深吸一口氣道:「第三步是什麼呢?」

  屠奉三淡然道:「第三步就是殺敵,我們剛才說過的話,在幹歸授首前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我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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