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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第二章 匡濟之才

  酒館內,劉裕、宋悲風和屠奉三圍坐一角,商量要事。

  聽罷今早的事,屠奉三笑道:「盧循今次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忙,促進了我們和司馬道子父子的關係。」

  宋悲風皺眉道:「可是這奸賊死性不改,還要逼我們去殺幹歸和盧循。」

  屠奉三道:「這是對雙方均有利的事,我們亦樂意為之,何況我們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所以我們必須盡力而為。」

  接著向劉裕道:「你信任那妖女嗎?」

  劉裕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她雖沒有說半句謊話,我仍不知該否信任她?」

  宋悲風道:「今晚燕子磯的約會,肯定是個陷阱,也是幹歸唯一能殺你的機會。」

  劉裕道:「這個很難說,她若想殺盧循,必須借助我們的力量。她什麼也可以作虛弄假,但對孫恩的仇恨卻是真的。」

  屠奉三點頭道:「任青媞是我們對付幹歸的奇著,只要她肯合作,幹歸肯定沒命回江陵去。問題是任青媞是否真的肯聽話,這個問題教人頭痛,難作決定。」

  宋悲風斷然道:「既然如此,小裕今晚去見她吧!看她有什麼話說,我們則暗伏一旁監視,萬一發生什麼事可以有個照應。」

  屠奉三道:「以任青媞的揣奸把滑和功夫,有人在旁當瞞不過她。所以劉爺一是索性不去赴約,否則必須單獨行動。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照我猜,任青媞亦有借此試探劉爺的意思。」

  劉裕點頭道:「任青媞正是這種人,論狡猾我實在比不上她。」

  宋悲風道:「如果真是個陷阱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燕子磯三面臨江,看似是絕地,可是只要躍入江中,任對方千軍萬馬,也可以輕易脫身。」

  劉裕同意道:「我的水底功夫頗為不賴,就算敵人在水內有伏兵,也攔不住我。」

  宋悲風終於首肯,道:「要小心點。」

  劉裕問屠奉三道:「邊荒集那邊有什麼消息?」

  屠奉三道:「最新的消息是邊荒遊差點功虧一簣,高彥被桓玄派來的人下了慢性劇毒,幸好他身具燕飛的神功,故能驅毒成功。」

  兩人忙追問個中情況,屠奉三解釋一番後道:「司馬元顯雖認為該以殺盧循為要,我卻認為幹歸才是我們的首選。此子現在正代替了我以前在桓玄軍中的位置,如能除去此人,可以大幅削弱桓玄的實力,令我們在未來的鬥爭中,更有把握。」

  稍頓續道:「殺幹歸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為荒人向桓玄還以顏色。幹歸指使他的嬌妻來對付荒人,我們就殺幹歸作回報。」

  宋悲風笑道:「這該叫禮尚往來,對嗎?」

  劉裕沉吟道:「問題在任青媞助我們對付幹歸容易,我們要為她殺盧循卻是無處著力。據陳公公的估計,盧循應已練成孫恩的黃天大法。」

  屠奉三訝道:「陳公公憑什麼作出猜測呢?」

  劉裕答道:「陳公公檢查過遇害衛士的遺體而作出這樣的猜測。」

  屠奉三道:「若是如此,陳公公該對孫恩的黃天大法有深入的認識,否則根本沒有資格作出如此結論。」

  宋悲風動容道:「對!這或許是一條線索,可查出陳公公的出身來歷。」

  以前的陳公公便像琅琊王府的幽靈,沒有人曉得他的存在。劉裕道:「我看他擁有閹宦外觀上的所有特徵,應是太監無疑。」

  屠奉三道:「暫時我們實無暇去理會陳公公的出身來歷。眼前最要緊的事,是如何以殺盧循來打動任青媞,令她肯與我們合作幹掉幹歸。」

  宋悲風道:「我唯一可以想到是以小裕為餌,誘盧循入彀,但如何實行,卻令人煞費思量。」

  屠奉三道:「孫恩的黃天大法,乃道門的最高功法,牽涉到天人交感,秘不可測。如盧循真的練成黃天大法,即使仍處於初成的階段,要殺他也不容易。且他在暗我在明,一個疏神下,吃虧的大有可能是我們。」

  宋悲風道:「如果他確藏身于米鋪內,盧循便非無跡可尋,我們亦可據此籌畫對付他的方法,也可對任青媞有個交代,顯示我們是有和她交換合作的條件。」

  劉裕想起要和任青媞「交手」便感煩惱,其中牽涉到男女間關係的微妙處,怎也沒法向兩人說清楚,不論說甚麼也難令他們真正的明白。

  屠奉三沉吟道:「孫恩既可把菇千秋這天師軍的臥底安插到司馬道子的身邊,如果不是給我們誤打誤撞的揭露了他的身份,恐怕到今日仍能瞞天過海。這顯示了天師軍對建康的滲透工夫做得非常出色,但為何盧循仍似沒法掌握我們的情況,他們究竟在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呢?」

  宋悲風道:「會否是因菇千秋而牽連出天師軍在建康的情報網,致大大削弱天師軍在建康的探查能力?」

  屠奉三點頭道:「這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以盧循的老練,刺殺不成後必會埋伏於附近。任青媞能跟蹤劉爺到歸善寺,他當然也辦得到。哈!說不定任青媞已幫劉爺逃過一劫,盧循因顧忌任青媞與你聯手,所以放過了這殺你的好機會。」

  劉裕感到整條脊骨寒慘慘的,在琅琊王府雖只是與盧循硬拚了一招,但已令他清楚純以功力計,他實及不上盧循。燕飛的免死金牌,在應付盧循上仍然有效嗎?

  宋悲風道:「我們必須另覓藏身之所,這方面我去想辦法。」

  屠奉三道:「由現在起,我們須全神戒備,先要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才有希望達到殺敵的目標。幸好這是我的專長,在與聶天還的明爭暗鬥裡,來來去去都是這種勾當。」

  劉裕苦笑道:「你們兩個都忘記了,我是打不死的真命天子哩!」

  兩人呆了一呆,接著齊聲失笑。

  劉裕忽然湧起豪情壯志,心忖生命正因難以確定未來的生死成敗,而變得充滿刺激和樂趣。他已踏上一條沒得回頭的長路,只能堅持下去,與敵人周旋到底,贏取最後的勝利。

  ***

  卓狂生在說書館中呵呵笑道:「劉兄還要猶豫嗎?」

  坐在前排椅子的劉穆之欣然道:「最令我感動的,不是劉裕不凡的遭遇,而是卓館主對愚生的信任。劉裕大破焦烈武確是精采絕倫,可是劉裕能於最惡劣的環境下,與司馬道子暫時和解,卻該屬最機密的事,卓館主竟肯坦然相告,我真的非常感激。」

  卓狂生訝道:「我說了這麼多,仍不能打動你嗎?」

  劉穆之道:「我有一個愚蠢的問題,想請卓館主坦誠相告。卓館主因何這麼看得起我呢?」

  卓狂生從臺上走下來,到他左旁隔一張椅子坐下,舒服輕鬆的挨坐著,微笑道:「真正的高手,只看敵手一眼,便大約知其深淺;說到看人,我或許仍及不上謝安的九品觀人之術,但肯定可算高手中的高手。而我非看你兩眼便作出判斷,而是經過細心的觀察。不說你在旅途上與眾不同的表現,只看你昨晚聽我說書時,喜怒哀樂的反應,亦與其他聽書者有異,只從當時的觀察,我便知你才智的深淺。」

  劉穆之讚歎道:「原來卓館主有一套說書觀人之道,該可以與謝安的九品觀人法後先輝映。」

  卓狂生欣然道:「多謝劉先生的讚美。剛才我本想勾劃出南方未來一幅壯麗圖卷,但回心一想,有甚麼事比事實更有說服力?所以把心一橫,索性向你披露在第二次光復邊荒集後,劉裕回歸北府兵的整個歷程,讓你見識劉裕的本領。劉裕此子表面是北府兵的猛將,可是其體內流的卻是荒人的血液,亦只有他這樣的人,才可以在這南北大亂的時代,逆境求存,創出不世功業。現在劉裕萬事俱備,只欠一個機會。當他在南方冒起頭來,再沒有人能阻擋他的運勢,即使北方諸雄,亦要深感震悚,先生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只要憑我一封薦書,保證先生可得展平生抱負。」

  劉穆之道:「現在仍不是去見劉裕的時機。」

  卓狂生不解道:「先生何有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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