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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劉裕卒不及防下,差點砌詞拒絕。幸好發覺司馬元顯說這番「邀請」話時,似神情有異的神態,猜到司馬元顯是奉父命來試探自己,看他劉裕的反應,哪敢猶豫,裝出欣然神色道:「我正想向琅琊王請安,只怕他貴人事忙,我們立刻去吧!」

  同時心中叫苦,現在他的小命是操縱在司馬道子手上,只要司馬道子想殺他,隨時把他召到某處,然後便可置他於死。一個陳公公他便要應付得非常吃力,何況還有位居「九品高手」榜第二位的司馬道子和琅琊王府的高手。

  司馬元顯聽到他的回應,現出如釋重負的輕鬆神態,站起來道:「我們走!」

  兩人在附近登上馬車,隨行的二十名親衛騎馬前後護駕,朝琅琊王府的方向馳去。

  馬車內,司馬元顯問道:「任妖女那晚見的究竟是誰呢?」

  劉裕道:「我也想有人能告訴我。」

  見司馬元顯聞言一臉失望神色,心忖,自己是不可以隨便一句話便打發他。續下去道:「首先,幹歸不但清楚任妖女去見何人,且曉得此人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所以忍不住出言相詢。而任妖女能見到此人,感到自豪,故有『幸不辱命』的回應。任妖女當然是代表桓玄去和此人說話,可令桓玄派密使去和他說話的人,在建康夠這資格的人肯定不多,那此人究竟是誰,可呼之欲出了。」

  司馬元顯皺眉不語,苦苦思索。好一會後道:「你猜是誰呢?」

  劉裕亦在用神思索。

  昨夜,他們返歸善寺後,屠奉三因怕任青媞重投桓玄懷抱,會揭發他和侯亮生的事,他非常擔心侯亮生的安全,致大家無心思考其他事,到這刻,劉裕才認真思量任青媞昨夜去見的是何人。

  昨夜屠奉三已盡了人事,立即派人趕往江陵,好向侯亮生髮出警報,著他立即逃亡。

  劉裕道:「盧循之能跟躡任妖女,大有可能他正監視此人,又或看有否下手刺殺那人的機會,湊巧碰上任妖女,遂改變目標。由此觀之,以盧循的本領,亦沒法找到下手的機會,不得不放棄。他娘的!這人會是誰呢?」

  司馬元顯興奮的道:「對!他娘的!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何盧循對任妖女去見他感到古怪?可知此人該與桓玄是處於敵對狀態。甚麼人可令盧循要一意行刺呢?」

  劉裕臉色一變,忘了司馬元顯剛說出可能是畢生第一句粗話,呆瞪著司馬元顯。

  馬車隊此時駛達琅琊王府大門外,馬車停下。

  司馬元顯見他神情,曉得他猜到了是何人,忙緊張的問道:「究竟是誰?」

  劉裕正要答他,忽然神情一動,手舉往背後厚背刀刀把,低喝道:「小心!有刺客!」

  話猶未已,車外傳來兩聲短促而慘厲的叫聲,接著車頂碎裂。

  劉裕未及把厚背刀抽出來,攔腰抱著司馬元顯,撞破車門,滾出馬車外。

  「轟」!

  車內原先兩人坐處木屑橫飛,座椅化為粉碎,驚人至極點。

  ***

  漫空槍影,照頭照面往燕飛灑去,似是功力十足,可是燕飛卻清楚感到,史仇尼歸的「意向」,這些只是惑敵的招數,掩飾其真正的殺著。

  早在史仇尼歸搶先攻擊,他已清楚感覺到,史仇尼歸不但是能與他有一拚之力的高手,且拋開了生死,務要阻止他追殺慕容寶。只要他一個不小心,在對手的狂攻下受創,縱使能殺死史仇尼歸,亦會大大影響他完成拓跋珪所托的任務。更可慮者是因要除去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不得不損耗真元,也會令他追上慕容寶的機會大幅減少。

  橫看豎看,史仇尼歸的攔截,確大增慕容寶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燕飛冷哼一聲,蝶戀花斜指對手,吞吐不定,欲攻欲守,教人難以捉摸。

  心思一轉間,史仇尼歸沖至燕飛身前丈許處,充天塞地的槍影倏地消散,只餘下一片烏雲似的黑影,割面而來。

  那種變化像在變戲法。

  燕飛也不由心中暗贊,如此強橫聰明的對手,他已久未遇上。他為人灑脫,立即把追殺慕容寶的事拋到一旁,否則如心有罣礙,稍一不慎,會陰溝裡翻船,受挫于對方手下。

  蝶戀花重劈在史仇尼歸割喉而至的重鐵盾邊沿處。

  「當」!

  史仇尼歸劇震後退,此劍力度沉雄,綿綿如長江大河,換過別人,已消受不起。但史仇尼歸乃大燕國新一代最傑出的高手,武技猶在自恃的慕容寶之上,雖應付得非常吃力,仍勉強抵住。

  若不是燕飛,此刻定會乘勢追擊,續施殺手,令對方沒法重組攻勢。可是燕飛何等樣人,掌握到這一盾並非全力施展,故而史仇尼歸吃不住自己一劍的勁力。

  果然,史仇尼歸把鐵盾下收,護著胸腹的一刻,長槍從盾底斜刺而至,筆直射向他的丹田位置,快如電閃,帶起破空的嘯聲,可知其力道的剛猛疾勁。

  如他乘機強攻,等於把身體送往矛尖去。如此極盡詭變能事的招式,他還是初次遇上。最厲害對方是任長槍下墜,再以盾牌隔斷燕飛的視線,到長槍落到差點貼地的位置,以腳踢槍把,從下而上疾射燕飛。

  燕飛笑道:「好槍法!」

  一腳踢出,正中槍尖。

  長槍應腳拋往兩人間的上方,車輪般轉動,發出強烈的舞動聲,直抵七、八丈的高空。

  史仇尼歸見秘技被破,仍是悍勇如前,大喝一聲,擲出盾牌,螺旋著平割而來,同時拔出腰間馬刀,隨盾往燕飛殺至。

  這下擲盾與先前不同,貫滿勁力,沒有絲毫保留,即使以燕飛的功力,亦感硬擋此招非常不智。

  他當然有信心把盾「擊下」,可是此盾重達七、八十斤,加上史仇尼歸的真勁,配合旋轉的勢子,足可令燕飛手臂酸麻,更難抵擋史仇尼歸持續攻來的馬刀。

  此子的高明,實出乎燕飛意料之外。

  燕飛驀地升起,右腳足尖點在重盾的中心點,騰雲駕霧似的隨盾飛退,剎那間已和淩空迫來的史仇尼歸拉開至達三丈的距離。

  燕飛足尖用力,腳下鐵盾不但停止旋轉,還反方向迴旋回來,接著離腳而去,改往窮追不捨的史仇尼歸迎去。

  史仇尼歸大吃一驚,往旁閃開,雖成功避過鐵盾,可是如虹的氣勢早土崩瓦解,再不能憑敵手間微妙的氣機追擊燕飛。

  燕飛此時飛臨他上方,蝶戀花不留情地向他展開攻擊。

  「叮叮噹當」刀劍交擊之聲不絕如縷的響起,史仇尼歸施盡渾身解數,勉強擋著。

  燕飛往後翻騰,落往地上。

  「啪」!

  早前被燕飛踢往高空的長槍,於此時掉在史仇尼歸身後,可見這數下交手,是在何等高速下發生。

  史仇尼歸不過擋了燕飛七、八劍,卻已衣衫盡被汗水濕透、長髮披散、口鼻耳全逸出鮮血、渾身抖顫,有如已在戰場上不停地戰個三日二夜。

  史仇尼歸難以置信的瞧著燕飛,聲音抖震的道:「這是甚麼功法?」

  「當」!

  他終拿不住馬刀,任其掉往地上。

  燕飛心中暗歎,今次追擊慕容寶的事已告泡湯,皆因真元損耗過巨。他暗把「仙門訣」融合在劍法內,劍劍至寒至熱激爆,怎是史仇尼歸這凡人抵抗得了?這等於在史仇尼歸的真勁裡爆開道「小仙門」,雖沒有真的開啟仙門,已足夠打開對方勁氣的缺口,徹底的打垮了對方。

  若非如此,燕飛恐怕仍要被悍不畏死的史仇尼歸纏上一段時間。

  到第八劍時,燕飛也感力有不繼。

  如果不是遇上如斯高明的對手,他也難以創出這從仙門領悟回來新的「日月麗天大法」。當日在巴陵,面對兩湖幫包括聶天還在內的群雄,他是初試此訣,可是像今次收發由心的用在劍招上,則是全新的突破。

  史仇尼歸「嘩」一聲噴出漫空鮮血,坐倒地上,雙目湧出熱淚,悲淒的道:「殺了我吧!」

  燕飛還劍入鞘,訝道:「史仇兄為何哭呢?」

  史仇尼歸慘然道:「我不是為自己的生死流淚,更不是因被你擊敗而流淚,而是為輸掉這場仗而痛心,假如我們遵照皇上的指示,便不用落此下場。動手吧!」

  燕飛淡淡道:「回家去吧!戰爭總有勝有敗的。」

  說罷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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