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4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晁景顯然是一向對香素君霸道慣了,又或本身脾性不好、修養不足,受不住香素君冷淡的態度和言語,竟按不住心中的憤怒,受災的桌面立現出清晰的掌印。

  香素君皺眉道:「你到此刻仍沒有長大,你以為到處都可讓你像在大巴山般縱情放任,隨便撒野嗎?」

  晁景指著她道:「你……你……」

  香素君淡然道:「你你你!你甚麼的?我說過和你一刀兩斷便是一刀兩斷,你不顧而去時,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我想得很清楚,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大家再沒有任何瓜葛。」

  晁景怒喝道:「閉嘴!」

  卓狂生三人都聽得直搖頭,聽兩人的對答,香素君該是對晁景一往情深,且處處容忍遷就他,可是晁景卻要離開師門,往外闖以名揚天下,不理會香素君的苦苦哀求,終於令她由絕望變心死。至於因何兩人會參團到邊荒集來,則尚未能弄清楚。

  香素君怒瞪著他,但再沒有說話。

  兩人誰對誰錯,可謂見仁見智,但肯定的是晁景當時的決絕,傷透了香素君的心。在三人眼中,兩人確是非常登對,對他們弄至這種田地,也感可惜。

  晁景鐵青著俊臉,狠狠道:「我再問你一句,你肯隨我回去嗎?」

  三人心中暗歎,這小子確不懂溫柔,於此氣頭上的時刻,怎可以說這種充滿威逼意味的話。

  果然今次輪到香素君光火,怒道:「你聽好了,要走你自己走吧!我還要到邊荒集見識一下,瞧瞧真正的男兒漢是怎樣子的,是不是像你這般只懂坐井觀天,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劍手,遇到挫折便哭著要回家,從來不曾長大的小兒。我告訴你,我現在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對你再沒有任何感覺,我參團到邊荒集去,不是對你仍未死心,只是念在師兄妹之情,到邊荒集為你收屍,明白了嗎?」

  晁景猛地起立,目光朝三人射來,沉聲道:「我要登岸!」

  陰奇皺眉道:「這不合規矩。」

  香素君的聲音傳過來,充滿懇求的味兒,道:「各位可否包容一下呢?只要把船靠近岸邊,他可以自行跳上去,當幫我一個忙好嗎?」

  晁景額上立即青筋並現,看著香素君大怒道:「你真的不隨我回去?」

  三人聽得心中好笑,晁景以為自己使出撒手鐧,裝腔作勢要離開,香素君定會屈服。豈知香素君不知是真的對他死心,還是看破他的虛實,且在他離開一事上求助鼓動。

  香素君從容不迫地道:「登岸趁早,快天黑哩!」

  晁景氣得聲音也抖顫起來,道:「我問你最後一次,你要隨我回去嗎?」

  「砰!」

  香素君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滾!滾!滾!你立即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我和你一刀兩斷就是一刀兩斷。你晁景算甚麼人物?現在我已大徹大悟了。在大巴山你可以稱王稱霸,橫行無忌,我說的全是逆耳之言。我到邊荒集去,就是想看你要當天下第一劍手的夢何時醒覺。你愚蠢是你的事,恕我香素君沒有興趣奉陪。由今天開始,橋歸橋,路歸路,我與你再沒有任何關係,也不要再有半絲牽連,師尊已過身了,我對大巴山再沒有留戀,你立即給我滾蛋。」

  卓狂生等恍然而悟,晁景此子在大巴山橫行霸道,香素君屢勸不聽,早令兩人間出現裂痕。而直接導致他們決裂的原因,是晁景聞得邊荒遊一事,遂立心報團,想到邊荒集去挑戰天下公認的第一劍手燕飛,好一戰成名。

  當然!晁景並不曉得燕飛刻下並不在邊荒集。

  剛才慕容戰空手接下了晁景的劍,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晁景心知肚明不是慕容戰的敵手,所以開金口詢問慕容戰的名字,知道慕容戰雖不是燕飛,但武功已是在他之上,對挑戰燕飛的滿腔熱血立即冷卻,清楚自己到邊荒集只是丟人現眼,遂萌退意,想勸服香素君隨他掉頭離開,卻給香素君斷然拒絕。

  現在香素君的心意清楚明白,就是和晁景的關係已告終結,覆水難收。

  晁景再不吭氣,似欲言又止,忽然揮袖悻悻然往出口舉步而去。

  陰奇跳將起來,輕輕道:「我去幫香姑娘這個忙吧!」

  追在晁景背後去了。

  香素君別過頭來,向卓狂生和慕容戰嫣然一笑,低聲道:「謝謝!」

  霎時間,她本像與生俱來的冷漠,像霜雪在豔陽的照射下般融解了。

  劉穆之油然起立,離開艙廳。

  ***

  歸善寺。

  劉裕與關心他的支遁大師談了片刻,宋悲風回來了,兩人遂到歸善園的亭子說話。

  此時太陽剛下山,陣陣涼風吹來,竟已令人感到秋意。

  劉裕先向他報告會見司馬元顯的經過,對宋悲風他是不會隱瞞的。

  宋悲風訝道:「真令人想不到,司馬元顯竟變得這樣通情達理,看來他的本質並不太壞,只因嬌縱慣了。」

  劉裕道:「說到底他只是為自己著想,不過他怎都沒有他老爹那麼多機心,會感情用事。比較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宋悲風道:「但皇族的人始終是皇族的人,為了保持權位,反臉起來是六親不認的。」

  劉裕道:「這個我會小心的了,一天桓玄和孫恩未死,我和司馬元顯仍會有合作的切要。而他更可沖淡司馬道子對我的敵意。」

  宋悲風道:「司馬道子是不會受人影響的,包括他的兒子在內。」

  劉裕問道:「有沒有新的消息?」

  宋悲風道:「今早有一艘船抵達建康,很有可能是幹歸和他的手下,不過他們報關後便駛離碼頭,不知到哪裡去了。」

  劉裕訝道:「宋大哥仍這麼神通廣大嗎?連幹歸到建康來也瞞不過你的耳目。」

  宋悲風道:「這是文清本事,也是因為邊荒遊的關係。邊荒遊雖仍未能為建康的幫會帶來龐大的利潤,但人人看好邊荒遊的前景,兼之南方戰雲密佈,本地幫會誰不想通過邊荒集大發戰爭財?孔老大和鳳老大支持邊荒集,是人盡皆知的事,使邊荒集聲勢更盛,人人爭相效法,好分一杯羹。所以我們說一句話,本地的幫會都樂意幫忙。」

  劉裕喜道:「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對聶天還的恐懼。江海流一直本著以和為貴的宗旨,聯結大江兩岸的幫會,所以得到各幫會的敬重。聶天還剛好相反,在兩湖形成一幫獨霸的局面。因此人人希望大江幫重振雄風,而不願聶天還的勢力擴展到下游來。」

  宋悲風點頭道:「你這個分析很有見地。」

  劉裕煩惱的道:「我該否回石頭城過夜呢?」

  宋悲風道:「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好了。劉牢之親口批了你可以休勤,你該算是暫時回復自由身。」

  劉裕道:「那我便暫時不返石頭城,唉,做人真辛苦,一舉一動竟要怕有不良的後果。」

  宋悲風笑道:「你是有天命在身的人,一切有老天爺在暗中把場。」

  劉裕苦笑道:「連你也信卓狂生撈起嘴巴說的話?你該比任何人都明白,甚麼天降火石?是另有玄虛。」

  宋悲風道:「不談這個哩!你好像不把幹歸放在心上。」

  劉裕道:「恰恰相反,我眼前最大的危機就是幹歸,此人的武功在我之上,且極工心計,不過只要老屠到來,我便再不怕他,還可以對他反擊。如能宰了他,對桓玄將是非常沉重的打擊。」

  宋悲風道:「或許他已遠離建康,正在返回荊州的途上。」

  劉裕道:「這是沒有可能的。為桓玄辦事,無功而回會是殺頭的大罪,故此幹歸是不殺我誓不甘休。」

  宋悲風同意道:「所以你今晚更不應回石頭城去,好令幹歸根本摸不著你在何處落腳。」

  劉裕欣然道:「對!建康並不是江陵,他想找到我,還須一番工夫。」

  又道:「那我們今晚應否外出呢?」

  宋悲風笑道:「我已給你安排好節目。」

  劉裕愕然道:「甚麼節目?」

  宋悲風笑道:「就是隨我去夜會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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