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4 | 上頁 下頁
五〇


  劉裕轉入正題道:「請王兄代我寫一個上報朝廷的奏章,報告今次破賊的經過,並請朝廷遣能者來處理這一帶郡縣賊災後的工作。措辭方面由王兄拿捏,我要司馬道子沒法找藉口硬要我留下來。」

  王弘道:「寫這麼一折奏章只是舉手之勞,可是若要司馬道子屈服在一道奏章之下,卻是絕無可能的事。誰都知道皇上只是個傀儡,掌權的人是司馬道子。」

  劉裕微笑道:「所以我要請王兄親攜奏章返建康去,並加送焦烈武的屍首,另附贈女賊兩個,儘量把事情鬧大,弄得朝野皆知。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請令尊為我說幾句公道話。現在正值朝廷多事之秋,司馬道子最需要建康高門大族的支持,只要令尊的話合情合理,司馬道子又已派出人馬到鹽城來對付我,當然會做個順水人情,以表示他對我沒有不良居心。」

  王弘色變道:「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司馬道子派人來殺你,你如何應付得了呢?」

  劉裕神態輕鬆的道:「我正是要引司馬道子派人來給我實習刀箭之術。司馬道子恐怕做夢都沒想過我這快便收拾了焦烈武,令他對付我的一切陰謀手段落空。以他的行事作風,肯定不會就此甘休。當你把奏章送到他手上時,他會一方面設法拖延,另一方面則派出刺客殺手來對付我,所以當他肯批准我離開時,他的人該已抵達鹽城,整個計畫便是如此。」

  王弘仍是憂心忡忡,道:「劉兄當然是本領高強,不怕與任何人單打獨鬥,可是司馬道子絕不會和你講規矩的。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更何況你在明敵在暗,犯得著這樣拿命去賭嗎?」

  劉裕從容道:「自我出道以來,有哪一天不是要拿命去賭的?我的小命正是我唯一的本錢,王兄放心吧!講戰術論戰略,我會玩得比任何人都出色。我是不會讓人幹掉我的,終一天我們可以並肩再戰,完成安公和玄帥的遺願。」

  王弘定睛看了他好一會,道:「只要我把整個情況詳告家父,家父會曉得如何幫助劉兄。我只需個把時辰便可以寫好奏章,讓劉兄簽署。但我該何時走呢?」

  劉裕道:「王兄立即走,何銳會派船送王兄返建康去。」

  ***

  孫恩立在岸旁,看著巨浪打上崖石,激得水花四濺。

  他的心情沒有人能夠明白,也沒法告訴身旁最親近的人。對這充滿鬥爭和仇恨的人間世,他已感到非常厭倦,而更惡劣的是他必須繼續下去,全面參加這在生死之間永無休止的鬥爭遊戲。

  殺謝道韞是逼不得已的手段。

  他清楚燕飛和謝家的密切關係,謝玄又有恩于燕飛,只有殺死謝道韞,方可逼燕飛來和他決一生死。

  經過一段時間的潛修後,受到仙門的啟發,他的太陽真火已臻登峰造極的境界,只欠另一半太陰真水,他將可再次開啟仙門,破空而去。

  他願作任何犧牲,以掌握太陰真水的秘要,而他知道唯一的途徑,就是從燕飛身上勘破此秘。

  只有在面對生死的情況下,燕飛才會展露太陰真水的秘密,所以他和燕飛的決鬥是勢在必行。如有其他選擇,他絕不願傷害謝道韞,雖然在他理性的認知裡,眼前的人間世只是一個集體的夢魘,一切皆空。

  可是他始終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天仍留在這個宇宙之內,一天他仍要像其他所有人般生活,感覺和煩憂。

  所以他沒有對謝道韞趕盡殺絕。如斯氣質優雅的女子是他生平僅見的,令他在應付宋悲風的突襲時借勢留手,沒有補上一掌。

  重傷她該已足夠了。只有燕飛有辦法令她復原,因此宋悲風會想辦法找到他。

  而燕飛一定會來找自己算帳,為謝家報仇。

  自己是不是仍有憐香惜玉之心呢?唉!

  為何在掌握仙門的秘密後,自己反心軟了。

  對尼惠暉之死他始終不能釋懷。

  如果她沒有受傷,能否捱過三佩合一的狂烈爆炸呢?孫恩仰天長嘯,泄盡心中鬱悶之氣。

  這人世間除仙門外,再沒有能令他動心之物。

  他全情期待與燕飛的第三次決戰。

  他已準備好了,燕飛呢?

  ***

  高彥來到大興土木的第一樓工地處,龐義坐在大圓桌處休息。

  高彥笑道:「似點樣子了,還要多久才完工?」

  龐義咕噥道:「過了年再問我這個問題!今次我的選料特別嚴格,否則我如何向千千交代?」

  高彥的笑容變得曖昧起來,道:「你又不是燕飛,有甚麼好向千千交代的?嘻!照我看!大個子你……」

  龐義截斷他警告道:「勿要胡言亂語,在這裡開工的人全聽我的指揮,是否想我喚人用亂棍來驅逐你?」

  高彥哈哈笑道:「你好像不曉得我高彥今天在邊荒集的地位,誰敢不巴結我。哈!算了!我不和你這無知之徒計較。閒話休提,今晚你要和我一道乘船到壽陽去。」

  龐義皺眉道:「五天后第一個觀光團才從壽陽起碇開錨,這早去幹啥?他奶奶的,你當我像你終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天天開口是小白雁,閉口是小白雁。這裡沒有我是不成的。」

  高彥陪笑道:「算我怕了龐大廚你,他娘的,答應了的可不能反悔。」

  龐義氣道:「老子一言九鼎,怎會食言?只是不想今晚去。過兩天不成嗎?」

  高彥好整以暇的道:「從這裡到壽陽,即使靈動如雙頭船,順流要兩天,何況是我們笨重的觀光船。到了壽陽不用做籌備的工作嗎?至少要和團友打個招呼,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親切感覺,大家攀交情,更順便摸摸他們的底子。我們千缺萬缺,有一種東西絕不欠缺,就是敵人。明白嗎?你當是接人開船那麼簡單嗎?」

  龐義搶白道:「攀交情摸底子是你的責任,關老子鳥事?」

  高彥欣然道:「說得好!和客人親近是本少爺的責任,但難道採購油鹽醬醋、佳餚美點的用料,也要我出馬嗎?我哪來這麼多時間?選錯材料怨也給你怨死。」

  龐義頹然道:「早知便不答應你這小子,總沒有好介紹的。」

  高彥道:「大家都是為邊荒集出力,有甚麼好怨的?我們的賭仙陪你去壽陽的市集買東西,一方面可作你的保鏢,更可保證不會買了被下了毒的材料回來。哈!如果吃得全船人集體拉肚子,我們的觀光遊就關門大吉了。」

  龐義待要說話,姚猛氣衝衝的來了,隔遠叫道:「高少!大小姐有事找你。」

  龐義一呆道:「姚小子你何時作了高彥的跑腿?」

  姚猛硬把高彥扯得站起來,沒好氣的道:「哪叫老子窮,不沾點高財主的光怎成?」

  高彥指著龐義道:「你快滾去浴池洗個乾淨,然後帶幾件較像樣的衣服,清楚嗎?」

  這才和姚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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