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3 | 上頁 下頁 |
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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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千千強壓下心頭的興奮,裝作漫不經意的問道:「荒人怎會在淮水與荊州軍和兩湖軍交戰呢?」 慕容垂道出來龍去脈,然後道:「現時荒人在邊荒集南面、穎水兩岸集結,準備大舉反攻邊荒集。請恕我直言,如以表面的情況計算,荒人此戰必敗無疑。因為不論實力和形勢,荒人均處於絕對的下風。」 紀千千道:「皇上口中的表面情況,指的當是兵力的比較和你們一方有據集固守的優勢,可是,皇上卻擔心劉裕是天意所指的真命天子,所以有患得患失之心。對嗎?」 慕容垂啞然笑道:「天意虛渺難測,誰敢肯定?何況這只可能是荒人附會之談,而我根本不信這一套,可是,我卻不能低估此事對荒人戰士的影響力。就像彌勒教徒盲目相信竺法慶是再世活佛,荒人現在亦完全絕對地信任劉裕,認為劉裕可以領導他們收復邊荒集,這種沒有理性的信念,令荒人的鬥志和士氣處於巔峰狀態,假設劉裕懂得善加利用,荒人會發揮驚人的戰力,這才是我關心的問題。」 紀千千強掩飾住心中的震駭,慕容垂再次表現出他對人性的認識,及掌握對手心理狀態的超卓能力。在他的指示下,守衛邊荒集的聯軍,會針對此點作出部署,那除非劉裕確是老天爺挑選的真命天子,否則荒人真是凶多吉少。 慕容垂又道:「此事對荒人有利也有弊,驅使荒人不顧生死地對邊荒集發動全面的反擊,只要我們抵得住他們第一輪的猛攻,荒人以寡敵眾的兵力將無以為繼。在軍事上,這是孤注一擲的冒險行為。」 紀千千的心直沉下去,荒人能再次創造奇跡嗎? 紀千千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話。 慕容垂凝望著地,忽然像軟化下來似的歎了一口氣,沉聲道:「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千千想聽嗎?」 紀千千白他一眼道:「你該清楚我的答案,何用多此一問呢?」 以慕容垂的老練和修養,也差點被紀千千的媚眼勾去了魂魄,再沒暇計較紀千千只有在談起荒人才會恢復「常態」,一顆心「霍霍」的躍動。道:「是關於燕飛的。」 紀千千嬌軀沒法控制的輕顫,情不自禁地叫道:「燕飛?」 慕容垂神色不變地道:「燕飛二度決戰孫恩,從南方直打至邊荒,最後以不分勝負完結。此戰不但令燕飛盡雪前恥,還使他穩坐邊荒第一高手之位,除非最後孫恩能擊敗他,否則天下高手雖眾,將沒有人能掩蓋他的光芒:我慕容垂也以有他這樣一個超卓的對手為榮。」 紀千千一雙美目異采連閃,說不出話來,但誰都看得出她芳心內澎湃激蕩的情緒。 慕容垂移開目光,望往晴空,徐徐道:「邊荒之戰的結果即將揭曉,我會把結果如實奉告,絕不隱瞞。」 *** 建康。琅玡王府。 司馬元顯踏入大廳,司馬道子正負手在窗前,凝視側園的春景,默默思索,聽到足音,卻沒有任何反應。 司馬元顯直抵司馬道子身後,恭敬的道:「爹召孩兒來,有甚麼吩咐呢?」 司馬道子淡淡道:「你今天天未亮便出門,到了哪裡去呢?」 司馬元顯答道:「孩兒開始訓練第一批新軍哩!所以比平常早起。」 司馬道子點頭表示贊許,問道:「質素如何?」 司馬元顯道:「質素不錯,可是士氣低落,直至我宣佈增加俸祿,他們才振作了些。士氣這東西很難在短期內提升,不過,孩兒會在這方面下工夫的。」 司馬道子轉過身來,訝道:「你竟懂得注意軍隊的士氣?」 司馬元顯俊臉一紅,垂首道:「我是從荒人身上學來的,他們的鬥志堅如鐵石,不論在如何惡劣的形勢下,仍不會氣餒,這就是士氣。」 司馬道子苦笑道:「荒人確是你的良師益友。你多久沒有到青樓去?人有時也該放鬆一下。」 說到這裡,心中浮現楚無暇動人和充滿誘惑力的玉容,自她離開後,他有過幾個女人,但全不是那回事。 司馬元顯道:「有時孩兒也想到秦淮河遣悶,唉!不知如何?沒有了紀千千,又想及眼前的情況,最後還是提不起興致。」 司馬道子點頭道:「歇歇也是好事。我今次召你來,是要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但也是壞消息。」 司馬元顯愕然道:「爹挑動孩兒的好奇心哩!究竟是怎樣的消息呢?」 司馬道子微笑道:「有點糊塗了,對嗎,不過你聽了便明白。第一個消息是我剛接到殷仲堪的奏章,要求恢復荊州刺史的原職,桓玄、桓修和楊全期也在奏章上署名。」 司馬元顯一震道:「他們又再夥同一氣哩!爹的分化之策,看來對他們的團結沒有影響。」 司馬道子從容道:「這只是表面看來。桓玄雖表明支持殷仲堪的要求,事實上卻是不得不為之,是形勢所逼下的權宜之計,殷仲堪和楊全期確是有實力的人物,可是,不論兵法武功,均遠不及桓玄,一對一固然非是桓玄對手,聯合起來恐怕仍是敗多勝少。可是,桓玄卻不得不顧忌我們和北府兵聯手的力量,一日與殷仲堪和楊全期決裂開戰,我們必站在殷楊兩人一方,桓玄便勢危了。所以,桓玄現在是忍一時之氣,靜待最佳時機,再一舉收拾殷楊兩人。」 司馬元顯明白過來,同意道:「爹的分析非常透徹,此事確是好壞參半。」 又問道:「如此該算對我們利多於害,桓、殷、楊三人再沒可能通力合作。」 司馬道子道:「那你便要把第二個消息一併考慮。天師軍已完成集結,總兵力達十萬人,大小戰船近千艘,據報,將在短期內渡海進犯會稽。而這正是桓玄等待的時機,只要天師軍牽制著我們,他便可以掉轉槍頭收拾殷仲堪和楊全期。」 司馬元顯終不及乃父老到,色變道:「我們豈非兩面受敵?」 司馬道子現出一個充滿陰險意味的笑容,道:「爹如不預早計算有今天一日,如何有資格在我司馬皇朝聽政?守會稽的是王凝之,五天前,王夫人道韞才起程往會稽去會夫兒,假如王氏一家人有甚麼三長兩短,你道會引致甚麼後果呢?」 司馬元顯一呆道:「這個!嘿!這樣不大好吧?」 司馬道子歎道:「你認為我們有另一個選擇嗎?成大事者,豈容婦人之仁,只有這樣,才可以把謝琰和劉牢之拖進這泥淖裡。而我們則能保持實力,應付有兩湖幫作走狗的桓玄,此事關係到我大晉朝的存亡,顯兒必須明白此點。」 司馬元顯臉容轉白,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點頭道:「孩兒明白了。」 司馬道子負手來回踱起方步,現出深思的神情。 司馬元顯不敢打擾他的思路,垂手默立。 司馬道子忽然停下來,注視著兒子道:「你是否對劉裕有好感呢?」 司馬元顯坦然道:「孩兒畢竟曾和他並肩作戰,唉!只可惜……」 司馬道子沉聲道:「不論你對他觀感如何,劉裕已成為一個極端危險的人物,必須除去。近日民間謠言四起,多少都與他有關,最荒謬莫過於甚麼『劉裕一箭沉隱龍,正是火石天降時』的讖語。」 司馬元顯道:「這只是亂民的附會流言,過一段時間後便會不了了之。」 司馬道子道:「假設劉裕日後屢立軍功,在北府兵中節節晉升又如何呢?」 司馬元顯不得不承認道:「如此他將成為皇朝的嚴重威脅。」 司馬道子目光投往窗外,緩緩道:「我們絕不可容劉裕有這麼的一天,但此事亦不可操之過急,且必須施借刀殺人之計,最好他命喪邊荒集,如此便乾淨俐落,否則,便由劉牢之去辦,在兵荒馬亂之際,殺個把人還不容易嗎,只要提供一個機會給孫恩,包管孫恩做得妥妥當當。」 司馬元顯道:「孩兒明白了!劉裕如有命活著從邊荒集回來,他的小命也拖不了多久。」 司馬道子現出充滿自信的笑容,似乎一切已盡在他的掌握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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