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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第八章 放君一馬

  劉裕立在穎水西岸的高地處,俯瞰荒人大隊從臨時搭起的三道渡橋過河的情況。

  由江文清指揮的雙頭船隊,把上下游封鎖,以策安全。

  荒人大隊比預計的時間早到近個把時辰,只從此點便知,從戰士到工匠、婦孺,荒人的士氣是多麼高揚,令他們忘記了勞累。

  看著以萬計的荒人,由南方安然返回邊荒,進駐反攻邊荒集的鳳凰湖基地,劉裕生出滿足和成就的感覺,大大沖淡心中鬱苦的情緒。

  他曉得已是勝利在握,不管邊荒集的敵方佔領軍多有本事,都翻不出他的掌心去。姚興和郝長亨交易的糧資與戰馬,均落入他手上,連串的勝利,把荒人的士氣和鬥志,推上巔峰的狀態,更重要的是自己確立了統帥的權威,人人對他信心十足,願效死命。

  唯一使他有點不安的,是慕容戰對護送戰馬來的羌兵手段狠辣,展開屠殺,只餘數十羌人逃回邊荒集去。不過,此為胡族戰士一向的作風,兼之慕容戰並非他的手下,他實在很難說話。可能只因不符北府兵的作風,他心裡才會感到不舒服,至於這種行為是對是錯,他亦沒法判斷。

  每殺敵方一個人,便可以削弱對方一分力量,且可以令敵人生出恐懼。

  他是否也要改變自己呢?

  ***

  拓跋珪策騎出盛樂,朝長城的方向疾馳,後方是五千拓跋族最精銳的戰士,陪行的將領是長孫普洛。

  他今次不是要迎擊敵人。剛好相反,他是要撤走平城和雁門的部隊和民眾,運走所有糧資,只留下兩座空城。

  行動關係重大,在不容有失下,他必須親自監督,以防慕容詳由燕都出擊。

  他明白,領軍來攻打他的慕容寶是怎樣的一個人。慕容寶一向看不起他,又高傲自負,自以為是無敵天下的猛將,更認為大燕兵是世上戰力最強的部隊,而這正是對方的弱點,他要好好利用。

  拓跋珪心裡承認,如現在與慕容寶正面交戰,他是輸多贏少。幸好戰爭的勝負,並非純靠武力,更重要的是策略。

  現在他放棄長城內所有得來不易、勢足威脅燕都的堅強據點的大片土地,正是要慕容寶進一步生出輕敵之心,魯莽行事。

  佔領平城和雁門後,手下將領大部分均力主趁慕容垂分身不暇之際,直搗燕都。可是,他卻不為所動,保存實力,以應付將臨之戰,貫徹對燕飛的承諾。

  他放棄平城和雁門,慕容寶會作出怎麼樣的反應呢?換了是慕容垂,此計肯定無法令他上當。

  慕容寶又如何?拓跋珪正耐心等待,自拓跋代國滅亡後,他一直在等待,現在機會終於來臨。

  ***

  燕飛有點不敢看原來臥佛寺所在的大坑穴,如有選擇,他是不會回到這裡來的。

  他利用山林的掩護,從坑穴的西北方掠過,直趨雙駝峰。

  他感到波哈瑪斯的精神在波動著,顯示他並非處於冥想默坐的狀態裡。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否他的修行出了岔子?半盞熱茶的工夫,燕飛離開摩雲嶺南麓的密林區,抵達雙駝峰西南方一道支脈,翻過小山,雙駝峰矗立眼前,高低起伏的兩峰直插雲天,拔地而起。

  前方地勢低平,從摩雲嶺垂雲瀑而來的一道支流,流經此幅山腳處的平地,形成一個小湖。

  湖水晶瑩潔淨、水流緩慢、松樹環湖聳立,岸邊開始溶解的積雪瀉入湖內,原被雪覆蓋的嶙峋怪石似從雪層裡冒出來,惹人深思。

  在湖岸旁一塊巨石上,波哈瑪斯衣衫染血,容色蒼白,正不眨眼的瞧著燕飛。

  燕飛心中奇怪,誰人有本領能重創這位來自波斯的武學宗師呢?亦大感為難,自己怎可以對沒有抵抗力的人下殺手?燕飛速度不改,轉眼來到波哈瑪斯身前,神態從容的蹲下道:「本人燕飛,大法師你好。」

  波哈瑪斯劇震一下,雙目現出驚疑神色,顯然被燕飛威名所懾,知道不妙。

  燕飛皺眉道:「大法師劍傷嚴重,如不能及時治療,恐怕永難痊癒。究竟是誰幹的?」

  波哈瑪斯一雙眼睛射出仇恨的焰火,咬牙切齒的道:「我從未想過,世上有這麼狠毒的女人,我和她不但無仇無怨,且互不認識,她卻因看穿我行功正到緊要關頭,忽然現身突襲。無奈下,我雖明知功虧一簣,仍要起而應戰。對!我是吃了大虧,但她亦被我重創。想不到我苦待三十多年的時機,就這麼被她破壞了。」

  燕飛心忖,難道是安玉晴,旋又推翻這想法,因為她絕不是這種人,兼之,她並不認識波哈瑪斯。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作風近似任青媞,不過此女該不在邊荒內。

  波哈瑪斯歎道:「燕兄是否專誠來找我呢?」

  燕飛知他才智過人,從自己稱他作大法師而曉得自己是來尋他晦氣。坦然道:「我本是一心來殺你,但卻不願乘你之危,只好先助你穩定傷勢,再請大法師隨我去見呼雷方。」

  波哈瑪斯現出虎落平陽的無奈神色,徐徐吐出一口氣道:「殺了我並不是辦法,呼雷方是被我的制神大法所迷,只要燕兄在他耳邊說出一句咒語,便能解法。」

  燕飛似笑非笑的道:「換作你是我,會否憑一面之詞便信而不疑呢?何況,呼雷方牽涉到一批毒香,如落入我們手上,加上姚興一方並不知情,對我們光復邊荒集有很大的用途。」

  波哈瑪斯正容道:「燕兄的懷疑是合情合理。我只能以真主之名立誓,如果我有一字虛言,欺騙燕兄,教我十日之內曝屍荒野。」

  燕飛不以為然道:「法師以為立下毒誓,我就會放你一馬?若只是關乎我一個人的事,我還可以隨心之所願作出決定,可惜此事關係到反攻邊荒集的成敗,而法師則是敵方主帥倚重之人,我放過你,等於放虎歸山。你總不能明知我們有毒香在手,仍裝作不知道吧!」

  波哈瑪斯誠懇的道:「實不相瞞,我早有離開姚興之意,燕兄來此途上,該見到那被火石撞地弄出來的大坑穴。」

  燕飛道:「法師決定離開,竟與此坑有關?」

  波哈瑪斯道:「正是如此。此為天大凶兆,對現今中土所有政權均不利,亦使我對效力姚萇萌生退意。何況,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是追殺那妖女,以雪心頭大恨,再無意與荒人為敵,請燕兄相信我。」

  燕飛感到他話中的誠意,但仍感難下決定,如自己把他所說的咒語,在呼雷方耳邊說出來後卻毫不見效,豈非天大的笑話。

  波哈瑪斯道:「燕兄是如何曉得呼雷方與毒香有關,又如何尋到這裡來呢?即使姚興也不曉得我到哪裡去了。」

  燕飛道:「毒香方面請恕我要賣個關子,不願透露。至於尋找你老哥,我自有一套辦法,只要你仍在中土,便沒法躲避我。」

  波哈瑪斯欣然道:「如此,我有個折衷的辦法。燕兄當清楚我內傷嚴重,沒有十天八天靜養,休想恢復從前的功力。那我便在燕兄指定的時間內留在這裡,只要我違諾離開,燕兄可趕回來追殺我,憑燕兄能斬殺竺法慶的身手,何況邊荒更是你的地頭,我必無幸理。」

  燕飛知他看破自己是憑精神感應追尋到這裡來,因為他本身亦是這方面的大行家,所以有此提議。終於同意,點頭道:「好吧!請法師三天內勿要離開白雲山區,只要呼雷方痊癒過來,我再不理會法師的事,當然,先決條件是法師必須離開姚興,否則,我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你。」

  波哈瑪斯大喜道:「燕飛親口發出的警告,天下人誰敢不放在心上呢?燕兄是個好心腸的人,他日我必有回報。」

  接著對燕飛說出解開呼雷方被制心神的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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