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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龐義失聲道:「不會是這樣吧?」

  燕飛道:「屠兄似乎認定劉牢之會投向司馬道子。」

  屠奉三道:「我只是設身處地從劉牢之的角度去思索。在司馬道子和桓玄之間,該如何選擇呢?那就要看對哪個害怕多一點,我敢肯定,劉牢之對司馬道子的顧忌遠比桓玄小。以劉牢之的立場,明智之舉當然是遠桓玄而靠近司馬道子,只要司馬道子許以北府兵大統領之位,劉牢之若拒絕便是笨蛋。而劉牢之當上統領最大的障礙正是何謙。」

  燕飛動容道:「劉裕該與你想法相同,所以力勸何謙勿要到建康去。」

  屠奉三道:「弄清楚這點非常重要,如此,我們便不用怕劉牢之會違諾,在三天之期未屆滿前來襲了。」

  龐義道:「過了三天之期又如何呢?劉牢之會否真的來攻打我們?」

  屠奉三道:「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因為我們必須將計就計,在三天內撤走,好引敵來攻。」

  又道:「老卓在附近三次發現敵人的探子,正在偵察我們的情況。」

  燕飛道:「現在渡河的地點由我們決定,敵人倒過來要遷就我們,你的大計如何呢?」

  屠奉三道:「假設我們的目的地是最容易藏身的巫女丘原,濄水會是看來最理想的路線。載重的船由濄水北上,人馬騾車則沿濄水東岸推進。我們既有這個想法,敵人當然可以輕易猜到。我們便在濄水東連舟為橋渡河,引敵人踏入陷阱。」

  龐義皺眉道:「計畫有個很大的破綻,只是荊州軍已教我們難以應付,他們全是騎兵,機動性強,只須在遠處埋伏,待我們全體渡河之後方發動強攻,我們如何令他們中計呢?如我們不渡河,他們只會按兵不動。」

  屠奉三微笑道:「所以,我們故意讓他們的探子看到我們不住將糧貨運上大型的戰船和貨船,事實上,到時船上裝載的是戰士而非糧貨物資,縱使吃水深,敵人仍誤以為裝的是糧貨。開始渡河時,我們的船會把戰士一批一批的送到濄水上游,讓戰士登陸濄水東岸,從容佈置,等待敵人投入羅網。」

  龐義恍然道:「原來如此,確是妙計。」

  燕飛問道:「兩湖幫的船隊又如何應付?」

  屠奉三道:「兩湖幫的人在我們全體渡江前,會耐著性子,等候荊州軍以快馬施襲的一刻,絕不會提早行動。假設兩湖幫的主事者是郝長亨,以他一向的作風,會把戰船隊一分為二,一支隱藏在濄水的上游,另一支則部署在濄水、淮水交接處的西面,發動時分從兩方順流來攻,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劉帥回來後,我們當可以清楚敵人的所有佈置。」

  說罷輕歎一口氣。

  燕飛明白他的心情。

  縱使勝得此仗又如何,只能讓他們苟延殘喘多一段時日。失去了邊荒集,又被劉牢之截斷糧線,他們實沒法養活這麼多荒人。至於武器弓矢,亦不足以長期作戰。

  忽然間,他也像劉裕般感到劉牢之的可恨。如有謝玄在,怎會出現眼前情況。一天劉裕坐不上北府兵大統領的位置,邊荒集仍陷於危機裡。

  劉裕潛過濄水,隱身在岸旁的密林裡,注視著岸旁的動靜。

  ***

  三十多名羌族戰士在岸邊靜候,他們燃起的篝火光焰閃爍,正逐漸熄滅,看情形他們再沒有添柴續火的意思。

  他們的戰馬安詳地在一旁吃草休息。

  對方顯然在等待某一方的人,約好以火焰為暗號。

  領頭的一人高大威猛,年紀在二十許間,一派高手的氣度。

  劉裕幾可以肯定,他是姚萇的兒子姚興,以他的身份地位,遠道由邊荒集到這裡來見某一方的人,內情當然不簡單。

  能令他來者,不出郝長亨甚或劉牢之其中一人,而以郝長亨的可能性最大。

  郝長亨約姚興來此相會,是要向姚興顯示他殲滅荒人的決心,順便談妥入夥邊荒集的條件。

  誰都曉得,佔據邊荒集,必須南北勢力皆支持方能成事,而郝長亨所代表的一方,正是姚萇和慕容垂最需要的南方夥伴。因此,郝長亨送上秋波,姚興便親身來會。

  「隱龍」出現在下游處,緩緩駛至。

  劉裕心中叫妙,待會只要他從陸上追蹤「隱龍」,便可以知道郝長亨將戰船隊伍藏在何處。

  此時他再無暇去想心事,全神貫注於眼前發生的事上。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後再不要低估桓玄和聶天還,如不是湊巧發現荊州軍的影蹤,他們今次肯定一敗塗地,永不能翻身。

  「隆隆」聲中,「隱龍」靠往姚興等人立處的河岸。

  劉裕趁姚興一方的人注意力全集中往「隱龍」的當兒,又潛近數丈,直至密林邊緣,然後攀到一棵大樹枝葉濃密處,離姚興立處只隔開三、四丈的空間。

  一道人影從沒有燈火的「隱龍」處飛身而來,落到姚興身旁,正是兩湖幫的二號人物郝長亨。

  姚興哈哈笑道:「本人姚興,這位當是郝長亨郝兄了,郝兄風采過人,確是名不虛傳。」

  郝長亨連忙說出一番客氣話,雙方互有所需,當然是相見甚歡,一拍即合。

  姚興道:「客氣話不用說了,我今次來可以全權代表邊荒集聯軍說話。」

  劉裕心中叫好,他們在岸邊說話,他可以聽個一字不漏,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收穫呢!忽然間,他又感到老天爺在補償他,仍沒有完全捨棄他。

  ***

  新娘河基地燈火通明,照得漁村和四周山野明如白晝。

  荒人仍在辛勤工作著,忙著把「貨物」送到船上去,燕飛暗忖,若自己是敵人的探子,也會深信不疑眼睛所見的情況。

  孫恩這一刻在哪裡呢?是否連夜晚也不休息,正全速趕來。

  他很希望孫恩不會來得那麼快,如此他便可以參與眼前緊鑼密鼓的一役,為反攻邊荒集的熱身戰盡上點綿力。

  奇怪地,他再不擔心孫恩,不是因他認為自己可勝過孫恩,而是曉得擔心只會誤事,徒然耗損精神。他必須在最佳的狀態下迎戰孫恩,把生死成敗全置諸腦後。

  「燕兄!」

  燕飛正要進入安排給他的房舍,聞言止步。

  江文清來到他身旁,道:「我很擔心!」

  燕飛訝道:「大小姐擔心什麼呢?」

  江文清道:「我擔心劉牢之會和敵人來夾攻我們,那無論我們有任何奇謀妙計,也必敗無疑。」

  燕飛道:「大小姐沒有和屠兄談過話嗎?他分析過此事,認為劉牢之不會在三天之期未屆滿前來犯。」

  江文清壓低聲音道:「劉裕因何如此信任屠奉三呢?」

  燕飛道:「我也信任屠奉三,事實會證明劉兄沒有看錯人的。」

  江文清猶豫了一下,似有點難以啟齒的問道:「燕兄和劉裕怎會到豫州去呢?」

  燕飛頓悟剛才說的只是開場白,江文清來找他的真正原因是要問這句話,如此看來,江文清對劉裕果真另眼相看。

  他曾答應過為劉裕隱瞞王淡真的事,當然不可以說出事實,但又不想說謊,卻又不得不說謊,只好道:「我們本想到壽陽找胡彬,湊巧碰上荊州軍!」

  這是最沒有破綻的謊話,燕飛心忖,如再見劉裕,必須知會他有關這個謊話,以免兩人口供不符。

  江文清果然沒有懷疑,放下心事似的舒一口氣道:「不阻燕兄休息哩!」說罷去了。

  燕飛隱隱感到,她多少收到點劉裕與王淡真之間一事的風聲,暗歎一口氣,入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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