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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鵬兒被點了軟麻穴,不能轉動,辛捷力透雙掌,在他脊背上一揉一拍,鵬兒緩緩蘇醒。辛捷又轉身走向金氏兄弟,只見金老大已昏迷不醒,而金老二仍硬撐著扶著他大哥。

  辛捷掏出刀創藥遞了過去,金老二默默地接過,他沒有說感激的話,但他的目光中所表示的比說一百句話還要清楚明白。

  辛捷注視他肩上的傷口,這時昏迷的金老大已緩緩醒轉過來,金老二又掏出兩粒黑色的藥丸塞入他口中。

  辛捷忽感背後一隻小手握住他的衣角。他回頭一看,只見鵬兒悄生生地站在身後,滿臉灰垢,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溜溜地轉著,辛捷忽然發覺這些日子來,這孩子似乎長大了不少,上次相遇時的那一分稚氣已減退許多。

  鵬兒輕喚道:「辛——辛叔叔——」這孩子記憶力不壞,還記得辛捷的姓名,他望了望金老二停了下來。

  金老二點了點頭,似乎認為「辛叔叔」正應該如此稱謂。

  辛捷應著:「鵬兒,什麼事?你還是叫我辛哥哥吧。」

  鵬兒道:「你的本事真好,我雖然不能動,卻看見你把那壞蛋打跑了,那壞蛋真沒羞,打輸了就哭,這麼大人了還哭——」說到這裏小臉上又透出一絲笑容。

  金老二默默從腰中掏出兩支火箭,一隻紅的,一隻藍的,他挑了一支藍的,走到窗口往天上放了上去,只見一縷藍光破空而去,到了頂點一爆而開,有如一朵盛開的藍色花兒。

  金老二轉身向辛捷解釋道:「咱們還有幾個兄弟埋伏在外面,若是放紅的火花就是咱們闖塔受阻,召他們來相助,若是放藍的,就是搭救幫主完成,喚他們來料理善後。」

  其實金氏兄弟傷成這個樣子,卻始終不曾放紅火箭,只因外面的幾個丐幫兄弟本事有限,若是連金氏兄弟都對付不了,喚他們來也是送死,是以金氏兄弟拼著重傷也不放箭求援,這也是金氏昆仲俠義之處。

  辛捷向窗外一望,忽見一條人影如飛而去,金老二道:「別管他,這人是勾漏一怪翁正之師弟青眼紅魔,敢情他在塔下發覺不對也跑了。」

  辛捷忽然想起:「丐幫乃是因一劍鞘才與崆峒交惡,怎麼盡是些什麼勾漏山的,卻不見厲鶚露面?」

  辛捷當下把這意思說了出來,金老二也拍腿道:「是呵,咱們也正在奇怪——」

  辛捷陡然記起自己「梅香劍」還插在塔外壁上,啊了一聲,轉身從窗口躍出。

  金老二忙伸頭出窗一看,只見辛捷全身扁平地貼在壁上,足尖緊抵住壁上磚縫,竟然如一隻大壁虎般貼在牆上,這等功夫比之一般所謂的「壁虎功」又不知高出多少,因為壁虎功只能在牆上緩緩遊動,要這樣停住不動地貼在牆上卻是萬萬不能,辛捷這手功夫乃是以上乘輕功配合深厚內功才能辦得到。

  且說辛捷閉著一口氣貼在牆上,卻發現牆上的「梅香劍」已不翼而飛!

  辛捷心中一陣猛震,宛如從千丈懸崖掉入深淵,但他畢竟稟賦異凡,一陣慌亂後又鎮靜下來,他暗自盤算:「什麼人能夠貼在這塔壁上從容拔劍?我這一劍可說插得相當深了,絕不可能是它自己掉落下去的——」

  事實上,當今武林中能有像辛捷這樣從容貼身光牆上的功力者實是寥寥可數,那麼在這寥寥可數的幾人中,究竟是誰盜去了寶劍?

  辛捷的目光再次落在插劍的孔上,只見堅硬的磚石上一道整齊的口,直深入三尺之多,磚緣整齊光滑,沒有絲毫崩落的現象,就如切好的豆腐一般。

  突然,辛捷發現這劍口旁三尺處,竟也有一個同樣的口子,辛捷仔細一看,只見那口子恰如一柄劍身一般,顯然也是被劍枝插入的痕跡。奇的是那劍口磚緣也是平整萬分,不見絲毫崩落。

  辛捷本是聰明絕頂的人,腦筋一轉,已猜到了幾分,他暗道:「對了,梅香劍被崆峒厲鶚老賊給偷去了,他必是仗著倚虹寶劍插入塔壁,自己借力停在壁上才盜了我的劍……難怪始終不見他露面——」

  他想到這裏,不禁又驚又怒,真力一懈,身體頓時下落,他待身子落到第十二層的屋簷時,才伸手在瓦背一按,借力騰身而起,翻身飄入塔頂,姿勢美妙已極。

  金老二喝了一聲彩,對辛捷的功力真是佩服無比。

  金老大也漸漸能扶著站起身來,他見辛捷面色不對,遂開口道:「辛兄若是有什麼事用得著咱兄弟的,儘管吩咐下來就是。」

  辛捷茫然搖了搖頭,又強笑道:「沒有什麼,我有一柄普通長劍留在壁上,方才去看時卻不見了,想是跌落了下去吧……」

  辛捷的個性高傲得很,若是朋友求助於他,他自是熱忱萬分,但若要他求人幫助,他卻是大大不願,是以他對失寶劍之事支吾了過去。

  金氏兄弟都是豪傑之士,雖知辛捷言不止此,但也不再多問。

  辛捷抱拳對金氏昆仲道:「兄弟現在有一要事,必須立刻去辦,日後兩位若是有什麼事要找兄弟的,兄弟千里之外必然星夜趕到。」

  金氏兄弟見他臉色焦急,知他必有要事,只抱拳一禮道:「辛兄是咱們弟兄的大恩人,也是丐幫的大恩人,這個咱們終身不敢忘。」

  辛捷對鵬兒道:「鵬兒好生跟著金叔叔,好好練好功夫,將來丐幫全靠你重振聲威哩。」

  說罷一輕身飛出塔頂,幾個起落已在三十多丈之外,鵬兒追到窗口叫道:「辛叔叔什麼時候來看鵬兒啊?」

  聲音傳出,辛捷身影已消失在莽莽叢林中。

  ▼第廿五回 武林之秀

  辛捷滿心焦急地匆匆趕路,他心中暗想:「闖上崆峒山後給他大鬧一場,那厲鶚總不能不露面了吧,哼,只要他一露面,我不但要討回寶劍,還要清一清咱們之間的舊賬。」

  所謂舊賬,自然是揭厲鶚暗算梅山民的老案,此刻,辛捷根本不把「天下第一劍」的崆峒掌門放在眼內。

  這一段路甚是荒僻,辛捷可以毫無忌憚地施展輕功絕技奔馳,他只覺自與勾漏一怪一場激戰,自己功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這時他只寫意輕鬆地跑著,但速度卻極為驚人——

  忽然呼的一聲,一隻鴿子從低空掠過,辛捷眼尖,早瞥見那鴿子足上綁了一根紅帶子,顯然是送信的鴿子。那年頭用鴿子傳信也甚普通,辛捷並不以為意。

  迎面涼風吹來,帶來一絲濕味,辛捷暗道:「前面必有河水。」

  奔了不到半盞茶辰光,結果聽見浩浩蕩蕩的水聲,辛捷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在外面跑了這些日子,見識經驗著實也增長了不少。

  走得近來,果然見一條小河橫在前面,河面不寬,但水流卻十分湍急,只見河水浩蕩,怒濤澎湃,俯視令人暈眩。

  卻也湊巧,正當辛捷走到河邊,上游衝下一隻船來,只見船中空空,除了一個梢公沒有一個客人,那梢公正用長篙反撐,減低船的速度,似乎打算停將下來。

  那船行甚速,似乎不可能立刻停位,但見那梢公不慌不忙從艙中取出一條大纜,頭上圈成一個圈套,只見他在頭上轉了兩圈,呼的一聲拋了過來,那圈兒恰巧套在岸邊一個大木樁上,辛捷不禁駐足叫了一聲好。

  那梢公雙足釘立船板上,雙手加勁一拉,船兒就緩緩靠岸。

  辛捷上前問道:「敢問大哥往崆峒山怎麼走?」

  那梢公道:「順這條水到了成家鎮再往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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