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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牟道正被煙薰火燎得暈天黑地,身子都軟了,忽覺自己飛騰了起來。眨眼間被悟因提出了草房。

  這時,草屋坍塌了。「轟」地一聲響,煙塵四飛。悟因來得真是時候。

  牟道被火一燒,眼睛更不濟了,但也有些怪,在他眼裡每個人都有兩副嘴臉。

  悟因這時認出了牟道,不由地笑起來:「好得很,我們又見面了,也算是老朋友。」

  牟道歪頭看了他一會兒,歎道:「一樣的話,你何必說兩遍。」

  悟因有些莫名其妙:「胡扯,我還沒那麼好的興致。」

  牟道說:「也許是我錯了,我以為你有兩張嘴呢。」

  悟因笑道:「看來你小子是被燒瘋了。」

  牟道搖頭晃腦一陣,仿佛拋棄什麼,可扭頭一看悟因,他還是兩副嘴臉。這讓他哭笑不得。別人都兩副嘴臉,那自己呢?這個他沒法兒知道了。

  岳華峰這時恢復了氣力,想了一下向天嘯他們的談話,縱身向東奔去。他擔心情人的安危,沒法兒不去。他的心早已飛走了。

  悟因看了一眼焦頭爛額的牟道,笑道:「大少爺,現在你可沒法兒風光了,跟我走吧。

  牟道揚頭看了他一眼:「跟你走有什麼好處?我還沒打算出家呢。」

  悟因道:「你的小命是我救的,自然得跟我走,這也是一種緣分。我需要一個做飯的。」

  「那你知道我需要什麼?」

  悟因嘿嘿一笑:「小子,你說不過我的,我『兩張嘴』呢。」

  牟道低下了頭:「你不回少林寺了?」

  「當然要回去,但不是現在。」

  「你想去哪裡?」

  「哪裡有禪性就去哪裡。」

  牟道心中一動,笑道:「聽說你佛法精湛,你能給我講一段要意嗎?」

  「你小子想當和尚了?」

  牟道未置可否,淡然道:「動聽的聲音誰都喜歡聽的。」

  悟因大樂。有人求他講經,這對他來說可是件快活事,他需要一個知音。他覺得自己的學問大極了,大得讓他發悶、無聊,肚子都快漲炸了,不找個好學的人發洩一番,他永遠沒法兒平靜。若不把自己的真知卓見講出去,誰知道自己一肚子佛法呢?又怎麼抒發感慨?

  他慈祥地看了牟道一會兒,笑道:「你想聽佛法,這很好,我會講給你聽的。不過,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行。是一塵不染的,講禪的地方也必須也乾淨。」

  牟道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快找地方去吧,我太想聽你的妙論了。」

  「好。」悟因拉起牟道就走。

  悟因功力深厚,身法如風,把牟道扯得都快散架了。牟道卻一聲不吭,咬牙堅持著。

  兩人一前一後奔跑了好一會兒,上了一座小山。山色秀氣,頗有情趣。山上怪石挺多,仿佛上天布下的亂石陣。山坡上有片桃樹林,芬芳飄蕩。桃林的北面,有眼清泉,泉水輕輕向外流淌。

  泉的西邊,有座破石洞,很小,不過有半丈方圓,洞口向東開,亦不大。

  悟因一指清泉,說:「就在這裡講好了,我的感覺極佳。我講經與別人不同,是唱,即『唱禪』,你明白嗎?」

  牟道道:「只要講得好,你哼哼也行。」

  悟因大笑起來:「好得很,有見識。我還與別人有點不同,我唱樣的時候是不動的。為了能讓你安靜下來,別中途逃走,我要把你關進西邊的石洞裡去。」

  牟道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走進西邊的破石洞裡。

  悟因搬過來一塊大石板,有幹斤重,把洞口堵上。並隨手在石板上用拳頭打出一個小洞,讓牟道坐在石洞裡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車道靜坐下來,等悟因唱經。

  悟因盯著泉水愣了一會兒,思忖怎樣唱最有水準。

  泉水忽兒冒出一朵明麗的水花,他來了靈感,高聲唱道:

  「泉水清,雪花淨,大好禪性居其中,風雲萬里回頭看,一派夕陽紅。長伸手,攬月明,八千八百不倒城,掠日奪金英雄漢,沒有一個得光明。點點翠,嬌嬌明,無為水裡露真性,萬般皆從心裡來,一切都在刀下空。靈靈灑灑有聲響,一寸活性一寸命,了了無無都失去,不在東南西北中……」

  悟性的歌聲悠揚蒼涼,頗有看盡人間世態的韻味,仿佛清澈的流水,要把人卷走。在他的歌聲裡,你幾乎沒有選擇的權力,唯有跟著他走,直至生命的深處。

  牟道初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以為他唱的不過是些皮毛的東西,心中十分失望。慢慢聽下去,他忽兒覺得自己忽視了一個要緊的問題——自己向何處去?

  僅聽他唱禪顯然是不夠的,那自己將一無所獲,若把他的歌聲當作一種啟示呢?他覺得這才走上了正道。

  牟道深明其中的道理,但要捕捉禪卻十分不易。禪就在心裡,那麼光明正大的裸露著,可它就是不為你服務,你有什麼辦法呢?

  牟道想抓住自己的心,抓住自己的本性,可怎麼也做不到。

  他放鬆了一下自己,忽覺悟因的歌聲在他心中擊起一片水花,他頓時一喜,更加放鬆自己了,徹底地松下去。隨著越松越深,他覺得自己正走向解體,走向空無。悟因的歌聲越來越淡,他忽地聽到一種水流「嘩嘩」的聲音。流水聲愈來愈響,他感到自己正變成流水。那是一種至清至真的流水。後來,「轟」地一聲沉響,他陡然不見了,僅有流水,那麼明,那麼純。

  這時,從水中浮出一個全新的牟道,這就是「真」的牟道,亦是他的自性,禪性。

  悟因終於不唱了。「真」的牟道乍然不見,睜坐的牟道睜大了眼睛。他又看清了外面的一切,眼睛好了。

  牟道此時還不知道他已達「如來禪」境界,這可是《楞伽經》中的最高境界。他能在如此短暫的禪悟中達此境界,這是亙古未有的奇跡。

  他心中正樂,忽聽有人道:「你好自在。」

  悟因說:「我還沒有成佛呢。」

  牟道向外一瞧,見道衍站在旁邊。他心中飛起許多念頭,暗歎自己成了翁中之鱉。

  道衍似乎沒有發現他,目光僅在悟因的臉上掃來掃去,他仿佛遇到了一個極大的難題。

  事實正是如此。

  他看到煥然一新的悟因,馬上想到那個懷有玉珮的中年和尚,兩人長得近乎神似。

  悟因並不老,壯年模祥,與那中年和尚站在一起,真有些難分難辨。

  道衍驚詫他們的相似,更多地考慮的則是另外的隱患。他感到一種不禪爬上心頭,並在他們兩人之間擴大開來。他眼前飛起一朵疑雲,覺得相似的背後有種大危險,他不希望這種巧合日後燃起燎原的悲劇。

  生活裡有這樣的實例。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對相似的東西懷有戒心。這使他富有聯想,眼光也高遠起來。

  他嘿嘿一陣得意的快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種大麻煩,這實在值得一笑:「悟因,你現在的樣子實在動人,我想借用一下,悟因一怔,有些疑惑,以為是一句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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