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1·仙之隱 | 上頁 下頁
七十二


  找到售甲員一問,「火豕甲」就此一副,因為賣得太壞,其餘的都讓「蒼空甲廠」回收了,只留一副樣品,從來無人問津。若要定做,少說也得十天半月,那時候八非天試也考完了。

  簡真心花怒放,險些笑出聲來。申田田卻不死心,又問樣品尺碼。可也湊巧,售甲員報出的尺碼,跟大個兒的身高肩寬、腰圍腿長一模一樣,儼如陸蒼空給他量身製作的一樣。

  簡真聽完報數,差點兒昏了過去。申田田卻歡天喜地,馬上交錢取貨。偌大的鎧甲裝入一米高的大箱子,拎箱子的照例還是大個兒自己,這就好比讓基督背上了十字架,真是沒有天理的慘事。

  簡容挨了揍,心裡原本氣惱,可他一向關心哥哥,見了這副情形,馬上轉怒為喜,一會兒問:「哥哥,你變的豬是紅的還是黑的?」一會兒又問:「哥哥,野豬的牙齒長,還是大象的牙齒長?」邊問邊笑,間或呼哧呼哧,學上幾聲豬叫。

  簡真氣得發瘋,恨不得舉起箱子,把他活活砸死。

  離開倏忽塔,沿長街往下,可見一排羽衣店。羽衣是羽士專用,輕薄飄逸,能辟風雷水火、大寒大熱,極上乘的羽衣,還可以抵擋許多符法。

  簡容見了羽衣,挨家挨戶地指點:「我要那一件,嗯,那件也不錯,不嘛,不嘛,我就要那件……」等店主人興沖沖湊上來,才發現這家子光說不買,只是過過眼癮。

  正逛著,傳來一聲尖叫,叫聲淒厲無比,聽來是個女子。

  夫婦倆急公好義,應聲雙雙跳起,向著慘叫處趕去。簡真提著箱子跟在後面,磨磨蹭蹭,東張西望,冷不妨簡容躲在身後說話:「小真哇,我看著你呐!別以為爹媽不在,你就可以把鎧甲弄丟,哼,有我在,不要想。」

  簡真給他看破了心思,氣得鼻歪眼斜:「好小子,別得意,你也有倒楣的一天。」簡容咯咯直笑,又學兩聲豬叫,只把大個兒氣得夠嗆。

  慘叫聲十分悠長,一聲叫罷,二聲又起,高昂不斷,勝過錢塘江潮。方非等人循聲趕去,遠遠就見一座大屋,全是岩石壘成,仿佛一座假山。

  假山開了一個山洞,洞口擠了不少人,簡氏夫婦也站在那兒,伸長脖子,活是一對呆鵝。

  「什麼?什麼?」簡容從人腿間鑽了進去。申田田又氣又急,大罵隨後趕來的簡真。一家子沒辦法,只好擠入人群,分頭去找簡容。

  方非力氣小,擠了半天才到前排。兩邊滿當當都是人頭,其他人全都不知去向。這時忽聽一聲慘叫,調子極高,幾乎把他的魂兒也給叫了出來。

  前方是一個陰森森的洞窟,窟裡結了五張大網,網上各伏了一隻巨大的蜘蛛,一隻火紅,一隻金黃,一隻湛藍,一隻炭黑,還有一隻綠慘慘的,披了滿身的長毛。

  五隻巨蛛口吐蛛絲,纏住了一個嬌小的少女,踢球似的從一張網拋到另外一張。每次拋到高處,少女必要發出一聲尖叫,落回蜘蛛網時,一彈一跳,再叫一聲。巨蛛抓住少女,繞著她牽絲扯線。這時少女的慘叫也到了頂點。巨蛛纏完了蛛絲,呼地一下,又把她扔到下一張網去。少女連哭帶叫,圍觀的群眾無動於衷,有時少女哭得太過淒慘,還會惹來一陣哄笑。

  方非義憤填膺,恨不得奮身上前。可是瞧那巨蛛,一條長腳也粗過他的小腿,嘴巴更如一個大洞,一口就能把人吞下。

  他又急又怕,忽聽一個聲音說:「差不多了!」

  方非一抬頭,洞窟頂上,還有一張亮晶晶的巨網,一隻白蜘蛛歪歪斜斜地趴在那兒,向下吐出一縷長長的蛛絲。蛛絲的盡頭,又結了一個白亮亮的軟兜,或者說是一張軟椅。蛛絲椅上,懸空坐了一個黑衣女子,三十來歲,容貌清麗,整張臉文了一隻蜘蛛,光色暗白閃爍,平添幾分詭異。

  黑衣女手持一副棒針,正在編織毛衣,她神氣懶散,看了蛛網上的女孩兒一狠:「小丫頭,你要什麼顏色啊?」

  「銀、銀白……」小可憐兒哭哭啼啼,身上的蛛絲亂槽槽的,整個兒看去,活是一隻白花花的大粽子。

  「這種行不行?」黑衣女抽出符筆,畫出一道淡銀色的光痕,「這顏色跟你很配!」

  少女讓綠毛蛛翻了個身,忍不住尖叫:「行……怎麼樣都行!」

  黑衣女一笑,口中輕輕念了兩聲,跟著筆尖一指,一束炫目的青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好似一片冷焰,燒過她的全身。一眨眼,那團雜亂的蛛絲變成了一件輕薄的羽衣,銀光淡淡有神,順順溜溜地籠在少女身上。

  綠毛蛛口吐長絲,把少女放回地面。女孩兒站在那兒簌簌發抖,通身的羽衣放出明月光華,陰慘慘的洞窟忽也亮堂起來。

  一個女道者跑上前來,眼角掛著淚痕,一把摟住少女,心肝肉地亂叫,還連聲問,「沒事了吧?沒事了吧?」

  「媽!」少女還在哆嗦,「我,我沒事。」

  「還沒事?」女道者一臉氣惱,「好端端的羽衣你不買,偏來買這個邪乎乎的蛛羽衣,這些蜘蛛怪,差點兒沒把人嚇死!」

  「好多同學都買了啊!」少女見一邊有面鏡子,上前一瞧,忽地破涕為笑,「媽,這衣服比銀子還亮,比流水還軟,就像天生成的,一絲兒線縫都沒有。」

  「哼!」女道者不屑說,「我看也不怎麼樣,為了一件衣服受那麼多活罪,值當嗎?」

  「值當!」少女望著上方的蜘蛛連連眨眼,「再來一次就更好了。」

  「哼!那你叫個什麼勁?」女道者還要發牢騷,忽聽黑衣女說:「共是一百二十五點金,請付帳!」

  「什麼破衣服,這麼貴?」女道者黑著臉拿出錢袋。剛剛數好,一縷蛛絲飛來,纏住金管扯了上去。白蜘蛛八腳齊動,將金管重重包裹、掛在一邊的網上。

  「六神蛛羽衣!」黑衣女放聲吆喝,「每天五件,賣完關門。」

  圍觀的道者你瞧我、我瞧你,一個個笑嘻嘻的,就是沒有一人上前。

  這時,整座洞窟簌地一抖,有人叫:「哎喲,地震了嗎?」黑衣女也咦了一聲,抬眼看向黑洞洞的窟頂。就在她舉頭的當兒,黑暗深處,嗖地射出一束白光。

  方非正在那兒東張西望,冷不妨白光撲面,胸口發沉,跟著雙腳騰空,高高飛了起來。

  他驚叫一聲,手舞足蹈,越過老長一段,撲地落在一張蜘蛛網上。遭這無妄之災,方非莫名所以,想要奮身爬起,可又動彈不得,身下的蛛絲看似光滑,實則暗含一股黏力,纏纏綿綿地將他粘在網上。

  方非驚恐戰抖,只怕蜘蛛撲來,可他左右看去,忽又吃了一驚——巨蛛吱吱怪叫,非但沒有上前,反而紛紛後退,倒像方非是個碰不得的災星,離他越遠,就越安全。

  方非一抬頭,看見黑衣女,忍不住大叫:「喂,你放我下來!」

  黑衣女聞如未聞,低頭自語:「這老祖宗想幹嗎?」

  「老祖宗!」方非詫道,「誰是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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