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1·仙之隱 | 上頁 下頁
四十七


  說話間,簡真、簡容先後進來。大個兒坐在一邊,不時偷眼來瞅方非;小孩兒天性好動,乘著黃光小劍,在雜物間鑽來鑽去,一不留神,撞倒了一個瓶子,瓶口流出銀色的黏液,活像是一群鼻涕蟲,在地上嘰裡咕嚕地翻來滾去。

  「小容!」申田田尖聲大叫,「說了多少次,不許在車裡飛!你知道這些水銀蟲有多貴嗎?」

  「哼!」小傢伙扁起嘴巴,「養水銀蟲有什麼了不起?我要養一條神龍,騎著它,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少做夢了!」申田田好容易收回水銀蟲,「神龍當寵物?虧你想得出來!你這小不點還不夠那東西塞牙縫……再說一遍,不許在車裡飛!」

  「我飛了嗎?坐在天上也有錯嗎?」簡容吐出小舌頭,「我就愛坐在天上,那又怎麼樣?」

  「臭小鬼……」申田田恨恨一跺腳,轉過身來,沖著方非擠出一副笑臉,「方非,你喝點什麼?」

  方非心想道者的飲料稀奇古怪,還是不沾知妙,他說:「有白開水嗎?」

  「白開水多沒勁呀!」簡懷魯極力鼓動,「來一杯蟲露酒暖暖身吧!」

  「蟲露酒?」方非一聽名頭,就覺不妙。

  「沒喝過嗎?」簡懷魯舔了舔嘴唇,「那可是在甘露蟲的肚子裡釀的!」

  「蟲肚子裡釀的酒?」方非的胃液一陣陣上沖,忽見申田田端來四個酒杯,杯中酒液微白,氣味芳洌清新。可一想到這是蟲子的體液,方非的胃裡又是一陣翻騰。

  「先幹為敬!」簡懷魯一杯酒下肚,整個人一掃慵懶,活轉過來,他呼出了一大口酒氣,兩隻眼睛閃閃發光。

  到了這份兒上,方非不能不喝,想來想去,只好舉起杯子,狠狠灌了下去。

  酒漿滋味奇妙,進入肚裡,化為了一股熱氣。熱氣筆直上行,方非忽覺嗡的一下,腦子空空蕩蕩,身子飄浮起來。他低頭一看,下面的軟椅上坐了一個人,呆頭呆腦,正是方非自己——他只一呆,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

  「哎!」叫聲出口,方非一個機靈,忽又坐回到椅上,幻覺消失了,他張眼望去,滿屋人盯著他,爆發出一陣哄笑。

  「怎麼樣?」簡懷魯樂呵呵地問。

  「還、還好!」方非面紅耳赤。

  「再來一杯?」

  「夠了,夠了!」靈魂出竅的滋味太過火,方非慌忙推脫,「再喝就醉了!」

  簡懷魯笑了笑,自顧自又斟一杯。申田田皺眉說:「死酒鬼,少喝兩杯,省得到時候胡說八道!」

  「一杯,就一杯!」道者一面搖頭,一面將杯湊到鼻尖,想到只此一杯,遲遲不忍喝下。

  「媽,我也要喝!」簡容在一邊猛吞口水。

  「不行!」申田田一揚眉毛,「小孩子不許喝酒!」

  「哥哥為什麼能喝?」

  「他滿十五歲了!」

  「十五歲就了不起嗎?哼,他活到一百五十歲,還是一個飯桶!」

  簡真身子一顫,當的一聲,打翻了酒杯。

  「看呐,他連杯子也拿不穩!」小容心懷妒忌,一心挖苦兄長出氣,「哥哥是飯桶,哥哥是大飯桶!」

  簡真望著弟弟,就像見了狼的兔子,恨不得整個兒縮到椅子裡面。

  「不許這樣說你哥哥!」申田田瞪起眼睛,伸手要抓簡容。可是小東西仗著飛劍,滿世界亂躥。做媽的又氣又急,一抖手,抽出一支毛筆,正要施法,忽聽小真顫聲說:「簡容,你、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你長到十五歲,也,也未必比我強多少!」

  「呸!」簡容啐了一口,「我可是羽士,你只是一個甲士!」

  「甲、甲士又怎麼著?」

  「天道者全是羽士,一個甲士也沒有……」

  「閉嘴!」申田田一揚手,一道金光纏住簡容,將他拉扯過來,橫在膝上,狠狠揍了兩下屁股。小頑皮扯起喉嚨乾號,一邊號叫,一邊研究他老媽的臉色。

  這一哭生出奇效,申田田軟了心腸,抱著小兒子又哄起來:「好啦好啦,誰叫你淘氣,他再沒用也是你哥哥,你不要那麼罵他……」

  簡真跳了起來,低頭沖出門去。申田田自悔失言,忙叫:「嗐,你上哪兒去?」

  大個兒不作聲,一晃身,消失在車門外面。

  申田田放下簡容,想要去追,簡懷魯揮手說:「算了,隨他去!他也走不遠。」

  「你這甩手老爸做得可真舒服!」申田田語氣尖刻,回頭又瞪簡容,「小鬼頭,全怪你!」伸手擰那粉臉蛋,出手兇狠,落下時卻十分輕柔。

  「小容!」簡懷魯喝了一口酒,「你說得不太對……」

  「怎麼不對?」

  「天道者裡也有過一個甲士……」簡懷魯說到這兒,不覺握緊酒杯,「所以說,你不能小瞧你的哥哥。」

  「那個甲士是誰?」簡容瞪大眼睛。

  「我說不出來!」簡懷魯搖了搖頭,「這個人為了某個原因,放棄了自己的名字,在他取回名字以前,震旦裡所有的人,都不能提到那三個字!」

  「放棄自己的名字?真有趣,媽,我也要放棄自己的名字……」

  「嘁!」申田田臉色慘變,慌忙捂住那張小嘴,「小鬼頭,說什麼胡話?」

  「見笑了!」簡懷魯沖著方非苦笑,「家務事就是鬧心!來,說說點化人的事兒——你們怎麼失散的呢?」

  方非歎了口氣,把沖霄車失事的經過說了一遍,眾人聽到大鵬,全都變了臉色。

  「點化人是女的?」申田田忍不住問。

  「您怎麼知道?」方非吃了―驚。

  「女道者才幹這種傻事!」申田田皺了皺眉,「就好比九夫玄女點化姬軒轅、西王母點化周穆王、樊夫人點化劉綱、鮑姑點化葛洪……」

  「那也不見得!」簡懷魯慢吞吞地說,「男道者做點化人的也不少啊,拿有名的來說,廣成子點化老聃,陸通點化莊周,許邁點化王羲之……」

  「呸,男點化人都是天道者,他們的兇險哪兒有女道者大?」

  「玄女和西王母也是天道者……」

  「頂心頂肺的死酒鬼!哼,樊夫人和鮑姑就不是天道者,她們這麼做,全都是因為太傻,不經意愛上了紅塵裡的男人」申田田說到這兒,觸動柔腸,眼圈兒微微發紅,她揉了兩下,才對方非說,「你的點化人也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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