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1:洪武天下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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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後不遠,跟著一群男女。有的袒胸露乳,分明是個屠夫;有的腰系圍裙,袖子油晃晃的,大約是個廚子。這些人一個個大呼小叫,跑得氣喘吁吁,可是不論如何奔跑,也趕不上病懨懨的銀衫男子, 樂之揚心中大奇,凝日細看,發現銀衫男子身後,除了那群男女,還有許多奇怪東西,有殺豬的屠刀、掛肉的鐵鉤、炒菜的鐵鍋、燒火的鐵棍兒,乃至於鐵盆、鐵鏟、鐵錨、鐵鋤……這些東西都如活了一般,有的連蹦帶跳,有的噌噌滑行,還有的丁零哐啷向前翻滾,無論大小長短,全都圍繞在銀衫人身邊。 銀衫人若無其事,步子忽慢忽快,慢時一步一尺,快時一步一丈,經過一家繡花鋪子,鋪子裡嗖嗖嗖飛出一大蓬繡花細針,密密麻麻,好似群蜂出巢。樂之揚正要驚呼,銀衫人將手一揚,腳邊的一口鐵鍋托地跳起,叮叮叮之聲不絕,漫天針雨不知去向。繡花鋪的老闆娘不知發生何事,給針上的絲線扯了出來,這一瞧,嚇得目定口呆,扶著門框,雙腿一陣陣發軟。 追趕的人群也覺不妙,先後停了下來,呆愣愣地遠遠觀望。銀衫人帶著一群鐵器,徐徐走近「仙月居」,抬頭看了看招牌,舉手遮口,咳嗽兩聲,左手向地畫個圈兒,又是叮叮噹當一陣響,滿地的鐵器跳躍而起,橫七豎八地抱成一個鐵球。銀衫人漫不經意,伸手提起那個鐵球,就像是提了一籃子糖果,搖搖晃晃地走進大門。 三樓眾人只聽咚咚有聲,整座木樓吱嘎作響。不一時,銀衫人冒出頭來,掃了眾人一眼,將鐵球向前一滾,來到一張桌邊坐下,有氣沒力地說:「茶博士,六安瓜片一碗!」 茶博士面色慘白,貼著牆根下樓取茶。銀衫人坐在那兒,呼呼喘著粗氣。樂之揚見那無數鐵器黏合成球,聚而不散,古怪之處匪夷所思,心中一時好奇,死盯鐵球不放,冷不防銀衫人一掉頭,雙目冷冷看來,樂之揚與他目光一遇,不覺渾身一抖,慌忙垂下眼皮。 這時河岸邊又是一陣驚呼,兩岸房舍中沖出不少人來,沖著遠處指指點點。樂之揚轉眼一瞧,「呀」的驚叫起來。只見遠處一艘烏篷小船,離水數尺,向著這方冉冉飛來,船頭趴了一個船娘,船尾趴著一個艄公,兩人面如土色,向著兩岸尖叫揮手。 天上飛舟!光天化日之下,出了咄咄怪事。樂之揚心子狂跳,看著那飛舟越來越近。突然間,他看出其中的奧妙,飛舟並非無所憑藉,船下站了一個人,雙手朝天,奮力托起船隻,在他雙腳之下,踩了一對高蹺,形如長腳鷺鷥,大步流星地向這邊走來。 樂之揚失笑道:「這法兒有趣,有工夫我也試試!」 「不知天高地厚!」朱微輕輕搖頭,「人家做來有趣,換了你,一步也走不動。」樂之揚怪道:「那是為何?」 「你瞧!」朱微指著河上,「那高蹺是大竹子造的,下了水一定漂浮起來。踩高蹺的人一旦下水,雙腳忽高忽低,一定東倒西歪,是以他扛了船隻行走,連人帶船足有一千多斤,好比壓船的錠子,壓得高蹺深入水底。可是這麼一來,比起平地又多了一層流水的阻力。高蹺越長,阻力越大,沒有千斤的氣力,休想走得動一步!」 「光有力氣也成不了事!」冷玄慢慢說道,「這裡面還有極高明的內家功夫,沒有一等一的巧勁,就算不從高蹺上掉下來,也把這兩根大竹子踩斷了!」 話才說完,一邊的銀衫人哼了一聲,樂之揚轉眼望去,那人只顧喝茶,正眼也不看向這邊。 高蹺長得出奇,來人一步丈許,不一會兒來到仙月居前,忽地停下步子,將烏篷船輕輕一擲,丟在河上。竹子高蹺失去船隻壓制,從河裡浮了起來。那人借此浮力,騰空躍起,半空中擰轉身形,「篤」的一聲,高蹺落在茶樓之前,刺穿了下面的青磚,顫巍巍地插在地上。 那人「呵」的一笑,甩開高蹺,跳進茶樓,丟下兩根長竹豎在樓前來回搖晃。 樂之揚細看來人,但見他年約四旬,瘦臉長須,穿一身斑斕花衣,衣帶鬆鬆垮垮,眉宇間透出幾分詼諧,乍一看,倒像是街邊賣藝的雜耍藝人,決想不到他方才的驚世之舉。 花衣人掃了眾人一眼,張口便笑:「施南庭,你來得挺早!」銀衫人唔了一聲,說道:「怎麼只有你一個?楊風來呢?」 花衣人笑道:「我們來時打了個賭,我從河面上行走,雙腳不能沾上一滴河水,他從屋簷上來,手腳不得碰到一片瓦甍,看誰先到此間。如今我先到一步,看樣子,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房屋層層疊疊,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座迷宮!」說到這兒,他掉頭一笑,「瞧,他也來了!」 眾人轉眼望去,一個黑衣人身如龍蛇,在對岸的屋簷間上下起伏,他的手裡拿著兩條細細長長的白綾,好似兩樣活物,輪番纏繞屋角飛簷,一纏一晃,就越過一座房屋,下方有人看見,紛紛驚呼起來。 轉眼之間,那人來到茶樓對岸。花衣人笑道:「這下子有趣,看他怎麼過河?」只見那人左手的白綾繞住簷角,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跟著身子晃蕩,穿空躍出,跳到河水上方,右手白綾射出,不長不短,纏住了花衣人丟在河心的烏篷船。船隻一歪一沉,那人身如旋風,滴溜溜躥起老高,左手白綾揮出,又纏住了花衣人插在樓前的兩根高蹺。高蹺應力彎曲,化為了一張彈弓,白綾好比彈弓上的皮筋,「嗖」的一聲,將黑衣人彈了進來。 「楊風來!」花衣人大呼小叫,「船是我帶來的,高蹺是我插下的,怎麼全成了你借力的玩意兒?這也太沒天理了吧!」 楊風來不高偏矮,兩撇八字須稀稀拉拉,聽了這話,兩眼一翻,開口就罵:「明鬥,你還有臉說,你跟我說,仙月居在夫子廟,我繞著夫子廟轉了一圈,別說仙月居,狗日樓也沒看見一座。你把我騙到夫子廟,自己卻顛顛地跑過來。不算,不算,這一場賭鬥不算!」 明鬥笑道:「楊風來,兩年前你不是來過嗎?誰叫你自己不記得路?我說夫子廟,就是夫子廟嗎?我又不是你爹,你幹嗎要聽我的!」 楊風來一時噎住,氣得兩眼翻白。忽聽施南庭歎道:「明鬥,你這話強詞奪理了,你明知道老楊是個路癡,你卻亂指方向,不是使詐是什麼?」楊風來連連點頭:「老施說得在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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