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6:天道卷 | 上頁 下頁


  梁蕭見公羊羽以料敵之法挫敗花生,心中駭然,湧身一撲,橫在花生身前,但苦於手足被鎖,站立不住,一跤摔倒,臉上傷口立時迸裂,血如泉湧。公羊羽冷眼旁觀,忽地點頭道:「很好,你小子雖不是東西,卻還有點義氣。老夫便不假手他人,親手取你性命!」袖中墨光一閃,掣出青螭劍來,錚錚數聲,將「囚龍鎖」截為數段。

  梁蕭站起身來,一眼掃去,群豪無不虎視眈耽,心知今日難逃一死,回頭望去,花曉霜依在車旁,滿臉淚痕,大眼中充滿關切。不覺昂起頭來揚聲道:「好。」氣凝雙掌,正要出招,忽聽曉霜道:「老先生,你還記得我麼?」公羊羽看她一眼,搖頭歎道:「小丫頭,你不用說啦,這次我才不饒他。」花曉霜慘然笑道:「我不求你饒他性命,我只求與他面對著面,說一句知心話兒。」公羊羽道:「不成,說話還好,倘若你小丫頭哭哭啼啼,把老夫心腸哭軟,那就再也殺不了人。」花無媸冷笑道:「原來你不僅是偽君子,還是膽小鬼麼?」

  公羊羽勃然變色,冷笑道:「好,小丫頭你過來。」花曉霜道:「媽媽制住我穴道,我過不來。」公羊羽風眼生威,射在淩霜君臉上,淩霜君心頭打了個突。公羊羽冷聲道:「你放了她。」花無媸冷笑道:「你說放開便放麼?哪有那麼容易。」她一心與公羊羽賭氣,公羊羽說東,她偏要說西,公羊羽說西,她又自向東了,反正處處抬杠,也不管有理無理。誰料話未說完,眼前一花,公羊羽已將曉霜抓在手中,一旋身,掌出如風,與修谷、左元、明三疊各對一掌,那三人胸口如壓巨石,各自後退一步。

  花無媸自侍女手中搶過一口寶劍,叱道:「清淵!」花清淵一愣,拔劍出鞘,卻刺不出去。「太乙分光劍」非得二人同施,才具威力,花無媸一人使劍,公羊羽渾不在意,形如大鳥,當空掠了個之字,繞過她的劍鋒,轉回臺上。他這一來一去,似出人無人之境,花無媸驚怒交進,發出號令,天機宮諸人應聲搶上,各站一角,將公羊羽圍在陣心。

  公羊羽斜眼瞧了一匝,冷笑道:「花無媸,憑這區區九轉八卦陣,也能困得住老夫麼?」花無媸粉面凝霜,自忖道:「老窮酸允文允武,不世奇才,這陣勢當然困他不住。但若如此作罷,又豈非便宜他了。」想著瞥了花清淵一眼,見他望著公羊羽,眼神茫然,不由暗歎一口氣:「可恨清淵性子軟弱,終不敢與他爹翻臉。」

  公羊羽神色一斂,對曉霜道:「丫頭,有言在先,你說話太多,我可不答應。」他怕花曉霜說得多了,自己心腸一軟,又如嶗山那般放過梁蕭。花曉霜轉眼望著梁蕭,梁蕭也望著她,四目相對,花曉霜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來,留下兩行清亮的淚痕,公羊羽瞧得不耐,掉頭道:「婆婆媽媽作什麼,有話快說。」花曉霜伸袖抹了淚,強笑道:「蕭哥哥,你還記得阿姨去的那天,你答應我什麼話?」梁蕭黯然點頭。花曉霜抬眼望天,天上弦月如鉤,黯然無光,忽然幽幽地道:「你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蕭哥哥,無論你在哪兒,我的心都似這天上的月兒,時時照著你,片刻也不會挪開的。」眾人聞言,均想:「這女孩兒情根探種,倒也可憐,唉,只怪梁蕭這廝罪孽太重,怨不得我們。」

  梁蕭瞧了瞧那彎弦月,心道:「卻不知黃泉之下,還能瞧見如此月色麼?」就當此時,忽覺眼前微眩,雙腿發軟,竟似站立不住,頓時心頭一驚:「糟糕,誰下了毒?」正要用功逼毒,忽聽撲通撲通,撞擊聲不絕,定神一望,只見天機宮眾人盡皆倒地,公羊羽一手撫額,足下踉蹌,瞪著花曉霜,臉上露出古怪神氣。

  梁蕭正在吃驚,花曉霜忽然一掙,脫出公羊羽手掌,奔上來,將一粒藥丸塞進梁蕭嘴裡,用力將他一推,喘息道:「快走……」原來,她趁說話之際,悄悄放出「神仙倒」,「神仙倒」是天下第一等的迷藥,無色無嗅,藥效驚人,眾人一時不覺,紛紛中招。

  梁蕭解藥入口,頭腦一清,握住花曉霜纖手,叫道:「你也走!」花曉霜慘笑道:「我不能走,我要救醒奶奶他們。」梁蕭一愣,花曉霜抽出手來,眼中滿是淚光,淒然道:「你要走得遠遠的,記著我的話,別再回來。」梁蕭怔了怔,挪不開步子,只在此時,忽聽九如一聲怒吼,梁蕭側目一瞧,大吃一驚,敢情兩人沉浸於離情別緒,那邊南方豪傑均已倒地。九如步履踉蹌,被賀陀羅逼得左右遮攔,險象環生。花曉霜一瞧症狀,便知根底,失聲道:「神仙倒!」梁蕭詫道:「曉霜,怎麼回事?」花曉霜也覺驚訝:「我沒對他們下藥,再說……」又一指忽赤因一干人:「他們怎麼還站著?」

  忽有一個胡人哈哈笑道:「賢師侄當真與我同出一門,連迷藥都用的一般無二。」說得竟是字正腔圓的漢話,花曉霜正自詫異,卻見那人在臉上一抓,手中多了一張金黃鬚眉的人皮面具,瞧他面目,正是「活閻羅」常寧。敢情常甯混在人群中,趁眾人關注臺上,伺機下藥,將數百南方豪傑一齊迷倒忽聽賀陀羅發聲怪笑,般若鋒舞成鬥大一團,向九如當頭罩落,眼瞧便能手刃這生平強敵,忽覺背後風起,來勢驚人。賀陀羅不敢大意,一掌反拍,蕩開一塊大石。梁蕭石塊擲出,掠過五丈之遙,一掌拍向賀陀羅。賀陀羅足下一旋,正要抵擋,梁蕭雙掌忽分,左掌呼的一聲,將般若鋒蕩開,右掌變爪扣住九如手臂,將他帶了過來,九如長吸一口氣,盤坐地上,運功逼毒。

  刹那間,梁賀二人身影交錯,般若鋒掠過梁蕭肩頭,帶起一溜血光,梁蕭掌緣則掃中賀陀羅右臂。賀陀羅痛徹心肺,挫退兩步,一條手臂幾乎失了知覺。忽赤因瞧出厲害,呼哨一聲,眾胡人縱身而上,將梁蕭圍在中間。梁蕭見其縱躍姿態,情知來的皆是好手,加上賀陀羅與忽赤因,自己今夜絕無勝算,但不知為何,當此危境,他胸中卻無半點怯意,驀地一手按腰,縱聲長笑。

  賀陀羅手臂酸痛難當,他無必勝把握絕不輕易出手,瞧著梁蕭大笑,只是暗自調息。雲殊雖也中了迷藥,但他內力甚高,一時尚未昏厥,咬牙道:「賀陀羅……你這算什麼?你發過毒誓,要助我中興漢室……」賀陀羅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做:『婊子無情,商人無義』!咱色目人既是做生意,那就是利字當頭,敢問是跟著蒙古人有利,還是跟著你們這些亡了國的南蠻子有利?」雲殊羞憤交加,喝道:「好賊子……」一口氣上不來,吐出兩口鮮血,昏厥過去。賀陀羅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忽聽梁蕭喝道:「好個利字當頭!賀陀羅,你且瞧瞧我這一掌有利還是無利?」左掌倏出,「滔天勁」洶湧激蕩,去如滄海成空。賀陀羅為他氣勢所奪,神色微變,雙掌奮力迎出,哪知梁蕭掌到半途,向右一帶,忽變作「渦旋勁」。

  這六大奇勁是梁蕭還返陸地後所創,賀陀羅不知巧妙,拳勁頓被帶偏,落到左近三個胡人身上,那三人有幸身當兩大絕頂高手連袂一擊,不及哼上半聲,便即了賬。

  忽赤因見狀,縱身跳起,揮棍砸向梁蕭背脊。梁蕭旋身一轉,左掌仍是滔天勁,右掌則變作陷空力,掌棍相交,忽赤因虎口鮮血長流,銅棍被兩道截然相反的內勁大力一扯,變作一根曲尺,脫手飛起。梁蕭不待銅棍躥高,左掌變陷空力,右掌變渦旋勁,銅棍淩空一折,忽地掃向賀陀羅。

  賀陀羅見梁蕭轉身應敵,正欲偷襲九如,忽見銅棍掃來,只好回身將銅棍一拳激回,梁蕭並不硬接,左掌內吸,右掌外旋,銅棍借勢一轉,正與兩名撲來的胡人撞上,那二人被銅棍攔腰掃中,筋摧骨斷,雙雙斃命。

  兩合之間,梁蕭連斃五人,群胡魂飛膽裂,齊發一聲喊,後退數尺。九如瞧得痛快,叫聲:「好掌法。」解下葫蘆,拋給梁蕭,道,「如此掌法,當以烈酒壯之。」梁蕭接過葫蘆,拔塞痛飲一口,贊道:「好酒。」群胡見他藐睨四方的模樣,均有怒色,忽有一人一跛一跛躥將出來,雙袖一抖,以「滿天星」手法射出無數銀丸,打向梁蕭後背。

  九如見梁蕭似若不覺,急要招呼,忽見梁蕭眸子裡奇光暴漲,掉過頭來,撲的一聲,口中酒水噴得滿天都是,仿佛下一陣白雨。那銀丸與酒珠一撞,敵不過「鯨息功」的真力,紛紛回轉,較之來勢還要迅疾十倍。那胡人躲閃不過,被銀丸打個正著,周身藍焰騰騰,燃燒起來。他淒厲嚎叫,雙手撕扯身上衣衫,但那藍焰燃燒奇快,眨眼間衣衫焚盡,毒火燒人皮肉,滋滋作響。梁蕭見他面皮燒破,竟又露出一張臉來,卻是火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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