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Ⅲ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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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縝滿腹疑竇,反身坐在一塊大石沉思,谷萍兒卻不作聲,抱著波斯貓,悄立門首。不多時,忽見穀縝起身,拾起一口倭刀,出了門,在遠處挖了一個方圓丈餘的大坑,挖畢已是汗流浹背,谷萍兒怪道:「你做什麼?」 穀縝道:「不可叫倭奴汙了我軒轅仙跡。」說罷將倭人屍首一一拽出,丟入坑中掩埋。谷萍兒默默望著他,目光星閃,若有所思。 穀縝埋好屍首,忽又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躲在這裡?」谷萍兒道:「我聽來的。」穀縝道:「聽誰說的?」谷萍兒搖頭道:「這個,我可不能說,但他們送命,卻與我一點兒干係也沒有。」穀縝哼了一聲,瞪著她,滿臉怒色。谷萍兒見他神情,心中一酸,幾欲吐露實言,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穀縝正覺迷惑,忽聽一個女子道:「理應在這附近。」另一女子接口道:「夫人拿得定麼?」二人齊齊變色,未及閃避,兩名女子已穿林而出。一旦照面,來人也是一驚,其中一女正是「銀鯉」施妙妙,另一個卻是美貌婦人,素衣裹體,妍麗妖嬈,舉手投足,無不流露媚態。 谷萍兒靠近谷縝,牽著他衣袖,嘻嘻笑道:「妙妙姐,媽,你們怎麼來啦?」施妙妙瞪視二人,臉色慘白如死。素衣美婦卻是半嗔半笑:「還不是為了你這個調皮的小鬼,不說一聲,就到處亂跑,害我和神通好不擔心?」 這美婦正是谷縝的繼母白湘瑤了。 谷萍兒笑道:「我都長大啦,媽還擔心什麼?再說,有縝哥哥陪著我,日夜呵護,天底下哪兒去不得?」穀縝見她故作親昵,言辭曖昧,心中大為惱火,又見施妙妙秀目瞪來,似有極深怨恨,穀縝心中氣苦:「這傻魚兒屢屢做出絕情的事,說出絕情的話,如今又來恨我。我又何必一廂情願,給她好臉色看?」想到這裡,神色淡淡的,既不分辯,也不多瞧施妙妙一眼。 白湘瑤見穀縝神態,美目中微露疑色,卻聽谷萍兒道:「媽,你怎麼和妙妙姐在一起呀?」白湘瑤道:「原本和神通一同來的,未想途中遇上一件事情,他只得先去辦理,又恐你孤身一人,遭遇不測,就讓妙妙陪我來找你。」 「神通?神通!」穀縝哼了一聲,道,「你怎麼找來這裡的?」白湘瑤笑道:「我們母女之間,私底下自有一些隱秘標記互通消息,萍兒沿路留了標記,我順著找來,也不對麼?」 穀縝縱然不信,但涉及其母女之私,卻也不便多問。谷萍兒道:「爹爹遇上了什麼事?」白湘瑤道:「西城高手傷了你贏萬城贏公公,神通身為島王,不能坐視。」谷萍兒笑道:「許久沒見爹爹出過手了,可惜這次也沒眼福!」 施妙妙見穀縝正眼也不瞧自己,但覺眼前昏黑,喉間微甜,驀地晃晃身子,扶住身旁樹木,眼淚也幾乎兒落下來,唯有不住提醒自己:「別哭,別哭,你若哭了,只會惹他笑話……」雖然如此,眼眶仍是模糊了。 穀縝雖故作姿態,眼角餘光卻始終落在施妙妙身上,忽見她神情恍惚,身子搖晃,心頭軟了七分,欲要上前,不想腰間一麻,竟被谷萍兒制住「氣戶穴」,動彈不得,穀縝大怒,側目一瞧,卻見谷萍兒神色悽惶,目光落向遠處。 白湘瑤瞧得分明,眼珠一轉,溫言道:「妙妙,你不舒服麼?」施妙妙見問,勉力收拾心情,搖頭道:「我好好的啊。」白湘瑤笑道:「沒事就好,是了,你是東島五尊之一,地位勝過我和萍兒,這裡的事,還是你來作主。」 施妙妙道:「夫人言重了,妙妙年紀小,見識又淺,位列五尊,已自勉強了。凡事還是由夫人決斷為好。」白湘瑤笑歎道:「妙妙啊,你不是為難我麼?我和這小子一直不大好,我若捉他,別人會疑心我懷有私念,萍兒又忒不懂事,如何處置縝兒,我還真沒法子……」 穀縝大怒,心道:「好你個賊婆娘,拐彎抹角,竟逼妙妙抓我。」當即冷笑一聲,大聲道:「白湘瑤,你少來鬼話連篇,今日落到你母子手裡,算我倒楣;施姑娘,你也不要客氣,要打要殺,穀某人一根眉毛都不會皺的。」施妙妙聽了,芳心一痛,心頭無比淒涼:「他竟叫我施姑娘,竟叫我施姑娘了麼?」向著眼圈兒泛紅,浮現出瑩瑩淚光。 谷萍兒聽得心急,啊呀叫道:「這可不成,縝哥哥說什麼也是重犯,須得爹爹親自審理,方能定奪,妙妙姐,你說是不是?」 施妙妙吸一口氣,歎道:「萍兒說得是,無論他犯下何種罪孽,也須島王作主。」白湘瑤搖了搖頭,神色黯然,低下頭去。施妙妙忍不住道:「夫人怎麼啦?」白湘瑤苦笑道:「我只是為神通難過,他只有這個兒子,雖然不肖,但若由他親手處置,情何以堪?」 施妙妙尚未接口,谷萍兒已笑道:「媽,你既然這樣說?就該替縝哥哥多說幾句好話,叫爹爹不要重重罰他。」白湘瑤猛然抬頭,目中閃過一道銳芒,忽又淡淡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能干預島務?神通才智過人,自有決斷。」谷萍兒笑道:「既然爹爹自有決斷,那就見了爹爹,再說不遲。」 母女倆含笑對視,白湘瑤忽地軟語道:「萍兒,幾天不見,你的嘴巴越發伶俐了。」谷萍兒笑道:「是呀,我好歹也是您的女兒,若沒幾分口才,媽豈不是白生我了。」白湘瑤似乎一呆,舉手掩口,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谷萍兒也笑,母女二人遙遙相對,恰似競媚鬥妍一般,穀縝不覺暗罵:「真是龍生龍,鳳生鳳,狐狸精生狐狸精。」 白湘瑤笑了一會兒,桃頰蘊紅,美眸流光,端的情若不勝,連連擺手道:「哎呀呀,不與你這丫頭胡纏了,咱們歇一陣,再去找你爹爹。」說著揀塊大石,冉冉坐下,其他三人也各懷心事,坐了下來。 谷萍兒又問道:「爹爹去哪兒了?」白湘瑤道:「我也不知,他追西城高手去了,或許向西,或許向南,但終須留些標記,方便我們尋找。」谷萍兒道:「爹爹一貫懶散,未必會這麼心細。」白湘瑤道:「他說了,若尋不著他,就先回東島。」 娘兒倆你一言我一語,谷縝與施妙妙卻出奇的沉默,均是目光飄忽,偶爾四目相對,也一觸即分。谷縝冷靜下來,有心解釋,然見施妙妙神色冷漠,心也隨之冷了大半,唯有暗歎:「傻魚兒心裡定然恨死我了。唉,也怪我太過藐睨世俗,舉止不常,惹來許多非議;施浩然這老頭兒又過於方正,將女兒調教得如同道學先生一般。哼,莫不是月下老兒喝醉了酒,系錯了紅繩?要不然,我怎麼會喜歡這只傻魚?」 他胸中愛恨交織,忍不住狠狠瞪向施妙妙,施妙妙瞧見,大為惱怒,忖道:「這個不要臉的壞東西,還敢這樣瞪我?哼,我就不能瞪你嗎?」便也瞪去,兩人目光相逼,僵持了數息工夫。谷縝面對所愛女子,怒氣總如閑雲流水,無法久住,怒氣一去,又不覺愛意湧起,倏爾擠眉弄眼,連做幾個滑稽怪相,施妙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啐了一口。惹得白湘瑤母女側目來瞧,施妙妙急忙端正容色,故作矜持。谷萍兒卻料到其中故事,暗自作惱,輕輕哼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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