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Ⅱ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陸漸轉眼望去,施妙妙端坐一隅,愁眉不展,聞言抬頭,不瞧虞照,卻望著穀縝,目光流轉,眸子深處,似乎藏著某種物事,複雜難明。

  虞照看看施妙妙,又瞧瞧穀縝,忽而哈哈笑道:「原來如此……」笑聲中,忽地舉手,在穀縝肩上一拍,施妙妙花容慘變,不及驚呼,一抖手,一蓬銀雨向虞照射來。

  虞照目不斜視,舉手輕揮,漫天銀雨距他尚有三尺便叮叮墜地,片片銀鱗,鋒口向上,嗚嗚嗚顫動不已。施妙妙神色又是一變,脫口道:「周流電勁。」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沒告訴你麼?千鱗之術全靠『北極天磁功』,這門內功遇上『周流電勁』,便會七折八扣,彼此抵消。故而見了虞某,須得小心。呵呵,罷了,再教你一個乖吧。」說罷食指下引,銀鱗應指躍起,片片相屬,連成一柄銀光四射的軟劍,刺向施妙妙咽喉。

  施妙妙飄身後退,踢起一條長凳,那銀劍矯矯昂動,刷的一聲,那長凳淩空斷成兩截。施妙妙俏臉發白,霎時扣住六枚銀鯉,清亮雙目,死死盯著虞照。

  穀縝目光一轉,忽而笑道:「虞兄,小弟敬你。」雙手捧碗,一氣飲盡。虞照怔了怔,點頭道:「好,好。」一揮手,叮叮不絕,銀劍解體,散落一地。

  虞照喝罷,又道:「小姑娘你本領原本有限,如今又怕誤傷了小情人,心存猶豫,出手軟弱,打將下去,吃虧不小,還是快快退了吧。」

  施妙妙面漲通紅,叱道:「胡說八道,誰,誰是我的小情人……」虞照盯著她,目光如炬,施妙妙被他一盯,頓覺心中機密盡被洞悉無疑,一時欲言又止,面色越發羞紅,色似胭脂,嬌比海棠。

  虞照見她半羞半惱,嬌態可人,心中大覺有趣,嘻嘻笑了兩聲,驀地揚聲道:「明夷,你這廝不學好,偏學贏老龜縮頭縮腦,你的『一粟』心法虞某聞名已久,今天正要領教領教。」

  忽聽角落裡哼了一聲,明夷沉著臉,從暗處踱將出來。贏萬城忙道:「明老弟,莫要上當。」

  明夷怪道:「上什麼當?」贏萬城乾咳一聲,道:「如今強敵環視,你我三人理當攜手禦敵,千萬莫受這姓虞的挑撥,被西城的賊子各個擊破。」

  「強敵環視?」明夷目光一轉,停在沈舟虛身上,徐徐道,「你說他麼?」贏萬城點頭道,「不錯,算上他手下劫奴,可謂敵眾我寡,咱們若不齊心協力,只怕不能生離此地。」

  虞照皺了皺眉,喝一大碗酒,笑道:「沈師兄,看來你名聲不好,有你掠陣,誰敢跟我放對?沈師兄若知情識趣,走得遠遠的,小弟那是感激不盡。」

  他出言不遜,眾劫奴均有怒色,挺身欲罵,沈舟虛一皺眉,揮袖攔住,笑道:「虞師弟此言差矣,東島西城,誓不兩立。而今東島五尊來其三,師弟雖是我西城第一流的人物,以一敵三,未必能勝,若有閃失,平白折我一員大將。不若沈某助你一臂之力,將這三人就地擒殺,挫一挫東島的威風如何?」

  東島諸人均是變色,虞照聽罷,伸出食指,輕彈酒罈,叮叮噹當,清亮悅耳。彈罷問道:「沈師兄,這聲音聽來如何?」沈舟虛皺皺眉,道:「還成罷。」

  虞照道:「師兄有所不知,這酒罈在說話呢?」沈舟虛笑道:「虞師弟說笑了。」

  「你不相信?」虞照呵呵一笑,「這酒罈說了,八部之中,就數沈舟虛這廝最不是東西,道理有三。其一,這世上最可恨者,莫過於煉奴,而這廝不僅煉奴,還練了六個,真是混帳到頂;其二,大夥兒一拳一腳,分個高低,豈不甚好?偏這沈舟虛不要臉之至,盡玩些陰謀詭計,便是勝了,也叫人很不痛快;最可氣的還是第三,別人喝酒,這廝卻偏偏喝茶,專門跟人唱對臺戲。」

  眾劫奴無不慍怒,沈舟虛卻從容自若,含笑道:「沈某天性不能飲酒,也算是過錯?」虞照嘻嘻笑道:「這個虞某就不知了,這酒罈啊,就是這麼說的。」

  沈舟虛尚未答話,燕未歸已忍耐不住,厲聲道:「姓虞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麼?主人好心待你,你倒污蔑於他。」

  虞照哈哈笑道:「妙極,虞某人什麼酒都吃過,就沒吃過罰酒,來來來,你有本事,請我吃一盅如何?」燕未歸斗笠下厲芒掠過,驀地騰空而起,左腿掃出,樓中如有颶風掠過,碟兒碗兒丁當作響。

  眾人未及轉念,旋風陡止,唯有碗碟窗戶,顫動不絕。定眼再瞧,燕未歸左腳已被虞照空手攥住。

  陸漸曾與燕未歸交鋒,深知這一腿威力奇大,不想竟被虞照信手接住。霎時間,燕未歸怪叫一聲,右腳忽地高高掄起,勢如大斧,奮力劈下。

  就當此時,眾人耳裡只聽嗤的一聲,有若裂帛,燕未歸斗笠飛出,露出蒼白面皮,一條刀疤從額至頸,皮肉翻卷,深可見骨,如一條怪蛇,盤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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