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紫鳳釵 | 上頁 下頁
一三八


  南宮毅似已釋然,微微一笑,旋即正色說道:「法王也請勿誤會,老朽適才之言也是言之由衷,出自肺腑。說實在,老朽二次出世,只不過是不甘寂寞雌伏,欲將宇內鬧個天翻地覆,並非想要幫助什麼人。

  「若不是事逢湊巧布達拉宮與老朽有同一心意,老朽不比百里相,就是請也請不來!老朽今受西域雙殘之邀,加盟義舉,本的是初衷,乃出自誠意;法王既又委以重任,彼此就該推心置腹,互掏肝膽,法王待我以誠,用我以信,老朽不遺餘力,竭盡綿薄,如此合作無間,方能有所成,否則何異為書掣肘?老朽既不能盡展所能,也不敢放手行事,義旗未舉,先起內鬨,老朽無法想像後果如何……」

  阿旺藏塔法王靜聽之餘,臉色剎那數變,緩緩垂下頭去。

  好一會兒,才猛然抬頭,肅然說道:「南宮大俠所責極是,本座知過了,更多謝當頭棒喝,盡退冥頑。願借南宮大俠一句話,從此推心置腹,互掬肝膽,合作無間,共圖大業。」

  南宮毅微笑不語,阿旺藏塔法王卻突然目注一名近侍,揮手沉喝:「速取本宮形勢詳圖。」

  那名近侍應聲而去。

  南宮毅鳳目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異采。

  適時,阿旺藏塔法王又道:「本座先命人取來本宮形勢詳圖,請南宮大俠過目,俾便瞭解全貌,然後再請南宮大俠到處看看,對本宮部署重新做一全盤調度……」

  話猶未完,那名近侍已手捧一個方形的檀木盒,疾步入殿,雙手呈上法王。

  阿旺藏塔法王接過檀木盒,順手打開盒蓋,取出一卷紅絲繩綑紮的犛牛皮。

  打開這捲犛牛皮,平鋪石桌之上,布達拉宮全境赫然在目。

  這是一張平面圖,布達拉宮因山勢而建,佔地極廣。其中,十二殿卅六壇,千間僧舍,各處門戶,險惡要塞;舉凡亭、臺、樓、榭,無不盡在圖上,毫髮不遺,纖細畢見,一目絕難了然,非得費上三五天工夫不可,稱得上是一張極為詳盡的詳圖。

  阿旺藏塔法王不厭其洋,指點說明。

  南宮毅全神貫注,頻頻頷首。

  這兩個人一講一聽,足足用去頓飯工夫才略稱詳細地把這張布達拉宮全國看完。

  阿旺藏塔法王捲起犛牛皮,放好之後,將檀木盒隨手遞向南宮毅:「請南宮大俠代為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南宮毅不接,道:「此圖不啻為布達拉宮命脈,關係重大,極為緊要,還是請法王妥為收藏,老朽要用時再向法王討取不遲。」

  阿旺藏塔法王並未收手,道:「就因為它是布達拉宮命脈,太以重要,敵方又不乏武林高手,隨時有來犯之虞,為防潛入偷襲,盜竊此圖,所以本座才請南宮大俠代為保管。」

  這是理,也很誠懇,更表現充分的信任。

  但是,南宮毅仍堅拒不收,他說得也很有道理,他說:「法王明鑒,非老朽推卸責任,不敢負責。一旦戰事開始,老朽就要來往巡視,指揮殲敵,甚至不免親自出手,到那時,實無法兼顧此圖;倘若置於身上,萬一因奔馳交手失落,老朽萬死事小,舉事之根本重地事大:法王群龍之首,自當全力維護,戒備密嚴,所以此圖仍存法王身邊才是萬無一失,最安全的辦法,事關整個大局,還請法王收回成命。」

  不錯,唯有他法王的身邊,才是最保險的地方。

  阿旺藏塔法王略一沉吟,未再堅持,收回了手,仍將檀木盒交給了那名近侍。

  接著,傳下令諭,命大喇嘛耶多克陪著國師視察全境。

  南宮毅在大喇嘛耶多克的前導下,足足費了半日工夫才將布達拉宮全境視察完畢。

  他發現,布達拉宮所以被中原武林稱為龍潭虎穴,聞風色變,側目裹足,是有它的道理,龍潭虎穴四字不但當之無愧,恐怕還是不夠。

  布達拉宮險勢天生再加上近千密宗高手的嚴密部署,簡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固若金湯,無法撼動。

  滿清朝廷縱然動員上萬鐵騎,若不能出那致勝奇兵,只怕也無可奈何。

  同時,他還發現布達拉宮稱為龍潭虎穴、銅牆鐵壁的另一道理。

  那就是,不是武林一流高手,你進不了布達拉宮,甚至可以說根本近不了它百丈以內,即或能進得布達拉宮,若無絕頂功力,進去就別想再活著出來。

  所以,滿清朝廷那神力威侯傅小天率將八員,領兵三千不日來犯之舉,實不足慮。

  唯一可慮的是以那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為首的那些武林頂尖高手。

  他身為國師,職責所在,理應預謀防範,更求殲滅來敵。

  黃昏時光,南宮毅才在耶多克的陪同下,踏著暮色雙雙走了回來。

  回來後,再度謁見法王,陳述他的視察經過,並一一說出他的意見,一直到了初更,南宮毅才行辭退。

  阿旺藏塔法王早為南宮數準備了一間幽雅淨室,在一名近侍前導下,穿畫廊,越石階,過重殿,來到了布達拉宮西角。

  這地方是布達拉宮的最高處,那間幽雅淨室就靜靜地建在一堵石壁之前,旁繞蒼蒼古木,一片寧靜。

  室為石砌,四壁皆有窗戶,室頂高守的懸著一盞八角琉璃燈,燃得不知何物,不過絕非藏人慣用的油脂。

  室內,佈置得點塵不染,陳設簡單雅緻,除了一張軟榻、桌、椅及一干應用之物外,別無其他東西。

  南宮毅看得很滿意,頻頻點頭之中,法王近侍躬身告退。

  臨走還指著桌上一隻玉磐敬告國師,如有使喚,請敲此磐,自有小喇嘛聽候差遣。

  法王近侍走後,南宮毅上了門,一人獨坐燈下,苦思卻敵之策。

  由几上取過一張頗大的上好宣紙,由筆架上拈下一支狼毫,濡墨凝神,想想畫畫,畫畫想想,由那才起的輪廓看來,他赫然畫的竟是日間所見的布達拉宮詳圖。

  這位天外神魔果然智慧高深,記憶超人,常人三五日難看詳盡的那張詳圖,他在那不過頓飯工夫中,竟然全入腦海。

  他畫這做什麼?

  他真是個熱心人,在這時竟猶自不寐地獨坐燈下,研究他那高絕的部署,卻敵的妙策,他是真不打算讓那來犯的漢滿人馬走脫一個。

  二更才過,他已將另一份布達拉宮形勢詳圖草草畫就,雖說草草,可也一筆不苟,不信可以拿那張原圖比比看,除顏色不同外,其餘分毫不差,簡直就是一張複製圖。

  南宮毅,對他自己的傑作相當滿意,擲筆吁了一口氣,目注紙上仔細看了又看,然後,又拿起狼毫,圈圈點點,想必是將他那費了一番大心思的重新部署預先排於紙上,明日面呈法王過目,或者明日按圖部署,也可免臨時再費周章。

  圈點好後,又仔細的看了一遍,這才將筆放回架上,把那張繪就,更加嚴密部署的布達拉宮仿製詳圖,摺了又摺,疊成半個巴掌那麼一塊,小心翼翼地揣入懷內。

  對了,這玩意兒是要放好,否則萬一遺落了,那還得了。

  放好了圖,他面上帶著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緩緩站了起來。

  夜色,已近三更,手抬處,室頂燈火倏然而滅。

  今夜沒月色,室內室外一樣地黯黑……

  這位天外神魔南宮毅,有時候的神情舉止,令人有點莫測高深之感。

  ***

  第二天一早,晨曦才照上布達拉宮背後的孤峰。

  驀地,鐘聲響動,劃破晨間的寂靜,直透長空,聲聞數里,縈繞不絕。

  布達拉宮近千喇嘛,所有密宗高手,齊集寺中央一片廣場之上,個個垂手肅立,寂然無聲。

  南宮毅高高地站在一塊巨石之上,面對眾喇嘛,朗聲傳令,分配人手,重新部署,簡單扼要,有條不紊,恰當已極,他要將布達拉宮部署得滴水難進,敵方難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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