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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嚴慕飛無力地一擺手,道:「小二哥,別多說了,就算你幫我個忙吧,一口棺木所費無多,剩下來的足夠你吃喝十幾年的,請把文房四寶拿來我用用!」

  夥計遲疑著還待再說,嚴慕飛已然又道:「小二哥,螻蟻尚且偷生,沒人會願意死的,若不是真有病,我會願意這麼做嗎?」

  夥計沒再說話,扭頭走了出去。

  須臾,他捧著文房四寶走了進來,道:「客官,筆墨紙硯全來了!」

  嚴慕飛道:「謝謝你,小二哥,請放在桌上然後扶我起來一下!」

  夥計答應著把文房四寶放在了桌上,然後走過去扶著嚴慕飛坐了起來,突然,他驚呼了一聲:「老天爺!客官的手冰冷冰冷的!」

  嚴慕飛道:「所以我說這病沒希望了。」

  勉強地抬起了手,取過了一根狼毫。

  夥計替他攤開了紙,又殷勤地替他研上了墨。

  嚴慕飛濡墨握管,筆走龍蛇,轉眼間寫了一信。

  他把信裝好了,封上了口,然後把那封信遞向夥計,道:「小二哥,我麻煩你,等我死後你把這封信隨便交給哪個要飯花子都行……」

  夥計一怔,訝然說道:「客官說誰?要飯的?」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是要飯的。」

  夥計訝異地道:「像客官這種人,怎麼會跟要飯的……」

  「小二哥。」嚴慕飛道:「要飯的並不比誰低賤,你別多問,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夥計果然沒再多說,可是他的神色跟目光,掩不住他心裏的詫異,道:「那麼,客官,你還要點什麼?」

  嚴慕飛搖頭說道:「謝謝你,小二哥,我不要什麼了,你忙去吧,麻煩替我熄了燈,也順手把門帶上。」說著,他又躺了下去。

  夥計答應了一聲,收拾好文房四寶,「呼」地一口吹滅了燈,然後他走了,順手帶上了門。

  黑暗中,嚴慕飛躺在床上沒再動。

  他得了什麼病,藥石罔效,看不好?

  是心病麼?心病也有心藥呀!

  再說,害了心病也用不著向夥計託付後事啊!

  這是什麼病這般厲害?

  該不會是心病!

  究竟是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夥計是個難得的熱心人,第二天一早就跑來看嚴慕飛。嚴慕飛已經起不來了,臉色仍是那麼白,兩眼仍是那麼紅,可是他一見夥計還強笑打了招呼。

  「小二哥,你早啊!」

  夥計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意,道:「客官,你也早,怎麼樣,你的病,好點了麼?」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小二哥,我這病只有越來越重,越來越厲害,不可能有起色的!」

  夥計道:「客官,你說這病一般大夫治不了,那是不是說醫術高超的大夫就能治呢?」

  嚴慕飛道:「小二哥,謝謝你的關懷,我這病就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治不了,除非……」

  搖搖頭,住口不言。

  夥計是個有心人,忙問道:「客官,除非什麼?」

  嚴慕飛道:「小二哥,我這病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治……」

  夥計忙道:「誰,他在哪兒?」

  嚴慕飛道:「小二哥,你是個難得的熱心人,說了也沒有用,我打個比方,有個人要毒害某個人,當某個人中了毒之後,那個人會給他解藥,救他的命麼?」

  夥計神情一緊,道:「客官,我明白了,你……你是中了毒?」

  嚴慕飛道:「可以這麼說。」

  夥計道:「是……是有人故意害你的?」

  嚴慕飛道:「小二哥,你說對了!」

  夥計道:「這就要命了……」

  嚴慕飛笑道:「小二哥,這本來就是要命的事!」

  夥計一怔道:「客官,你……你還能笑?」

  「小二哥。」嚴慕飛笑了笑道:「死並不可怕,生老病死,誰能免,遲早不同而已,彭祖壽登八百,到頭來他也難免一死,雖然我有未完的事,可是我已有了交代,自有人去替我做完,我無牽無掛,又有什麼好怕的?」

  夥計搖頭說道:「客官,怎可以這麼想,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

  嚴慕飛道:「固然,小二哥,可是到了該死的時候,那由得了你麼?」

  夥計沒說話,旋即他猛然跺了腳:「他×的,這是誰這麼狠心,我看你客官是個好人,他既然害了好人,那他準是個壞胚子,害了好人他也得不了好死,我操……」說著說著,他怒上心頭就要罵人。

  嚴慕飛忙道:「小二哥,謝謝你,但別罵,罵沒有用,我知道你很富正義感,但這種事你最好少管,萬一因為我牽連了你,我的罪孽可就大了!」

  夥計先一驚,旋即拍胸說道:「我不怕,我連五毒都敢吃,還怕他×的撈什子毒,讓他來好了,我連他的腸子都揍出來……」

  只聽門外一個甜美話聲接口說道:「小二哥心腸好,又富正義感,可敬可佩,只是說話嫌粗魯了些!」

  嚴慕飛霍地坐了起來,夥計猛然轉過了身,他怔住了,直了眼,打心裏驚叫說道:「天哪,世上竟有這麼美的大姑娘……怎麼走路不帶聲響,別他×的是狐仙吧!

  「仙?哈,客官有救了,可不是麼?狐仙都喜歡俊男人,這位客官不是……」

  只聽嚴慕飛顫聲說道:「涵英,是你……」

  房門口站著的那位,可不正是衛涵英麼?如今,她的臉上有笑意,很甜很甜的笑意:「是的,慕飛,是我……」

  夥計突然冒出一句話。

  「客官,是不是她……」

  嚴慕飛忙道:「不,不,小二哥,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

  「朋友?噢,朋友!」夥計呆了一呆,旋即嘿嘿笑道:「沒想到客官還有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朋友。」

  笑容倏地一斂,望著衛涵英道:「姑娘,你來得正好,快請進來吧,這位客官病得都快……」

  衛涵英微一點頭,道:「我知道,謝謝你,小二哥,我來了他的病也就會好了!」說著,她嬝嬝走了進來。

  夥計一怔,道:「怎麼,姑娘,你能治這位客官的病?」

  衛涵英含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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