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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嚴慕飛道:「我原先也會錯了意,直到了這銅雀臺前我才明白過來,其實,那還得助於你的提醒!」

  衛涵英又是一怔,訝然說道:「我的提醒?」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涵英,得助於你的提醒。」

  衛涵英道:「你可否說明白點?」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你剛才吟的小杜的那首七絕是……」

  衛涵英道:「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是這首,這首七絕後兩句的意思是說,假如當時東風不予周郎方便的話,赤壁用兵周郎特一敗塗地,那麼『銅雀臺』上將是一片深濃春色,大小二喬也將被擒而深鎖其中了,是不是?」

  衛涵英點頭說道:「《吳志·周瑜傳》上說:『至戰日,蓋先取輕利艦十舫,載燥荻枯柴積其中,灌以魚膏,赤幔覆之,建旌旗龍幡於艦上。時東南風急,因以十艦最著前,中江舉帆,蓋舉火白諸校,使眾兵齊聲大叫曰:「降焉!」操軍人皆出營立觀。去北軍二里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往船如箭,飛埃絕爛,燒盡北船。』

  嚴慕飛笑道:「不錯,這句七絕兩句的意思,也就是說:就因為當時東風給予周郎方便,所以二喬才未被擄鎖在這銅雀臺上,由此可知,太孫跟紀綱是暗示找他倆的人,他倆並沒有到銅雀臺來,你以為然麼?」

  衛涵英想了想之後,點頭說道:「嗯,有點道理,那麼……」抬眼凝注,道:「你以為他倆離開臥龍崗後去了哪裡?」

  嚴慕飛笑了笑,道:「那要看小杜是在什麼地方作的這首七絕了!」

  衛涵英美目一睜,急道:「赤壁?」

  嚴慕飛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恐怕他倆是去了赤壁了!」

  衛涵英精神為之振奮,道:「湖北嘉魚東北長江南岸,崗巒綿亙如埴,上鐫赤壁二字,黃崗城外一山也叫赤壁,昔日蘇東坡遊此,作前後赤壁賦。」

  嚴慕飛笑道:「昔日蘇學士誤以為黃崗之赤壁即周瑜敗曹兵之處,卿幸勿再步學士後塵,錯把……」

  一聲「卿」聽得衛涵英目射異色,面泛酡紅,美目一橫,嗔聲輕叱:「要你說,誰不知道?今後不許你亂叫。」

  女人,只要不是無鹽嫫母般太倒人胃口,嚇人苦膽的女人,在她發嗔時,都有一種自然的嬌態,這種嬌態最為醉人、迷人,而成熟的女人較年輕女兒家尤甚。

  更何況眼前這位「冰心玉女」國色天香,風華絕代!

  嚴慕飛雖非好色之徒,他也為之神搖目眩,心頭怦然。

  本難怪,人畢竟是人,何況她本佳人,亦是他多年魂縈夢繫的心上人。

  望著眼前發怔的嚴慕飛,衛涵英嬌靨更紅,又發了嬌嗔:「你發什麼愣啊?瞧你賊眼灼灼……」

  嚴慕飛快地靈魂歸竅,定過了神,窘迫一笑,沒說話。

  他無須說些什麼,衛涵英心中的感受已經更多了,她略一定神,整了整嬌靨上的神色,又顯露了她那虛偽的矜持:「別對我這樣,已經遲了,已經遲了很多年了,如今的衛涵英已經不是當年的衛涵英了。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走?」

  嚴慕飛心中立即泛起一陣黯然、悵惘之感,道:「等你走了之後。」

  衛涵英道:「事不宜遲,我這就走!」

  嚴慕飛道:「那……我也馬上離去!」

  衛涵英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是,接著她沉默了。

  半晌,她才輕輕說道:「你走吧!」

  嚴慕飛道:「不,你先走,等你走了之後我再走!」

  衛涵英美目深注,微含嗔怪地道:「別忘了,你我都算是中年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任性嗎?」

  嚴慕飛道:「年齡隨歲月增長,而童心不可失。」

  衛涵英香靨邊泛起一絲顫抖笑意,道:「算你會說話。那好,我先走,你我何時何地再見面?」

  嚴慕飛沉默了一下道:「不管你這趟是不是能順利找到建文跟紀綱,都請在赤壁等我。我事一辦妥,立即趕去會面!」

  衛涵英道:「不見不散?」

  嚴慕飛一點頭道:「是的,不見不散!」

  衛涵英道:「那麼,我走了。」

  長身而起,如凌波飛仙般倒射而出。

  她人已出了銅雀臺,茫茫夜空中,傳來低微輕柔一語:「你保重,也快來,莫讓我揪心盼望。」

  嚴慕飛倏然魂銷,他沒有答話,呆呆地站在銅雀臺上,孤寂的人影,孤寂的心,眼望衛涵英逝去處,良久,良久。

  ▼第二十二章 遍尋古跡處

  嚴慕飛他折回來,路過輝縣沒進城,他找了個「窮家幫」弟子打聽了一下,使他安心的是,錦衣衛果然沒敢動馬家五兄弟,同時,長孫森父女也已經平安抵達了輝縣。

  另外,他又從「窮家幫」弟子口中獲得一個消息,所以他連夜趕到了洛陽。

  洛陽是中國歷史上的六大古都之一,在河南當然是個大城鎮,熱鬧繁華而擁擠。

  嚴慕飛進了洛陽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夜幕低垂,華燈點點,人群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在城門口,他找了個「窮家幫」的弟子,那個要飯花子是個既瘦又小的漢子,可是滿臉的機伶色,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個精明、機警、靈活而又能幹的人。

  當嚴慕飛取出那塊信符的時候,他一下子矮了半截,雙膝落地,行了大禮,等他站起來垂手恭謹立在面前,嚴慕飛開口說道:「我由輝縣來……」

  瘦小花子道:「回嚴大俠,分舵已接獲飛鴿傳書。」

  嚴慕飛道:「那麼我長話短說,聽輝縣貴幫弟子說,錦衣衛有批人,由輝縣往洛陽來了。」

  瘦小花子道:「回嚴大俠,是的,他們已經到了兩天了。」

  嚴慕飛道:「到了兩天了,可知道他們到洛陽來幹什麼?」

  瘦小花子搖頭說道:「他們到了洛陽之後,一直按兵不動,既未驚動官府,也沒有打擾百姓,像是在等什麼。」

  嚴慕飛道:「像是在等什麼?以你看呢?」

  瘦小花子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們有點神秘莫測,分舵在他們住處附近派有幾名弟子監視,兩天來也沒有一點動靜。」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道:「他們住在……」

  瘦小花子道:「在夾馬營附近的東大寺裏。」

  嚴慕飛道:「東大寺,那兒挺熱鬧麼?」

  瘦小花子有點感慨地道:「那是在當年,東大寺緣結十方,香火挺盛,如今不行了,寺裏沒有多少人去燒香,和尚們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等於荒廢沒人了,跟白馬寺差不多。」

  嚴慕飛一點頭,道:「謝謝你了,我這就去東大寺看看,貴分舵主處,請代我致個意,來日有暇我再去拜謝!」

  瘦小花子道:「不敢,敝分舵主應該先來見嚴大俠!」

  嚴慕飛沒多說,含笑轉身而去。

  ***

  片刻之後,他到了夾馬營附近的東大寺前。夾馬營,是宋太祖趙匡胤的誕生之處。

  東大寺又叫迎恩寺,建於五代後唐,規模雄偉宏大,最盛的時候和尚上千。

  瘦小花子沒說錯,如今的東大寺的確是沒落了,從寺前昏暗的燈光下,及寺前十幾個小吃攤子縫裏看東大寺,它有點殘破,寺裏靜悄悄的,沒有鐘鼓聲,沒有木魚響,也沒有那令人聞之能塵念全消的梵唄。

  眼前的東大寺,只有一扇偏門開著,另外一扇偏門跟油漆剝落的正門,卻緊緊地關閉著,更見寺的冷清。

  嚴慕飛沒看見四周有一個花子影,卻瞧見近寺門處的一個小吃攤子上,坐著兩個扎眼的黑衣漢子。

  這兩個,俱是一身尋常武林人物打扮,可是嚴慕飛一眼便看穿他倆是錦衣衛的高手。

  正觀望間,忽聽身後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叮」地一聲輕響,他回頭一看,只見身後地上有個銅錢,同時,他的眼角餘光瞥見十多丈外街道拐彎處的暗角裏,有條人影向他招了招手。

  他明白了幾分,當即彎腰拾起那枚銅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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