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血灑黃沙紅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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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忙道:「有!有!有!別說是兩床,就是要十床也有,我這就去拿!」哈了個腰,轉身出門而去。 店伙走後,那黑衣少年皺眉說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住店哪有先付錢的?」 那青衣漢子笑了笑,沒說話。 那瞎眼灰衣老人卻開了口,道:「小龍,對於這一門兒,你要比你大哥差得多了。這年頭兒人人有一對笑貧不笑娼的勢利眼,做生意的尤其是睜眼只認孔方,一顆明珠往那兒一放,包管他們唯恐侍候不周,以後什麼事都好辦,咱們此來不就是希望在長安城闖出名氣,響徹每一個角落麼!你瞧著吧,自有人替咱們說話,不出半個月,準保雙龍大名橫裏傳播,不脛而走,至於那錠賞銀,有錢能使鬼推磨,以後那店小二替咱們跑斷兩條腿他都絕無怨言!」 那黑衣少年目注青衣漢子笑道:「大哥,畢竟你是威震……」 青衣漢子搖頭說道:「小龍,忘了?不許提大哥的當年事!」 黑衣少年神情一震,歉然赧笑說道:「大哥!對不起,我說溜了嘴!」 青衣漢子笑了笑,道:「自己兄弟,說什麼對不起,你只要記住,當年的大哥已然葬身塞外,如今咱們哥兒倆是金家雙龍……」 黑衣少年點頭說道:「大哥,我記下了……」 門外一陣步履響起,那店伙笑嘻嘻地抱著兩床鋪蓋行了進來,他背後,還跟著戴著老花眼鏡、手裏拿著根旱煙袋的瘦高老者,老者三綹山羊鬍,面目有點陰沉。 店伙未等放下鋪蓋便哈腰說道:「這位爺,小號的賬房先生來看三位了!」 此老原來是長安客棧的賬房! 隨著店伙的話,那位賬房先生拱起了手,帶笑說道:「老朽莫懷玉,特來看望三位!」 那青衣漢子還禮笑道:「原來是莫賬房,不敢當,請坐!」 他抬手肅客,那位莫賬房笑著告罪坐下。 坐定,賬房莫懷玉隔著老花眼鏡深深地打量了青衣漢子兩眼,然後乾咳了一聲,欠身笑問:「老朽尚未請教……」 青衣漢子截口笑道:「好說,金大龍,這是家父,還有舍弟金小龍!」 賬房莫懷玉座上拱手,道:「原來是金老太爺、金大爺與金二爺,老朽失敬了……」 青衣漢子金大龍忙欠身遜讓,連稱不敢當。 話鋒微頓,莫懷玉老眼深注,搖頭嘆道:「金爺賢昆仲好一表人材,老朽活了這麼大年紀,暮迎南北,朝送東西,可以說是閱人良多,但像賢昆仲這樣的出眾人才,老朽尚屬首見……」 金大龍含笑謙遜說道:「那是莫賬房誇獎,寒家久居塞外……」 莫懷玉截口說道:「原來金爺三位是從塞外來的!」 金大龍點頭說道:「正是,過慣了塞外生活,倘有何失禮之處,尚望莫賬房莫要見笑!」 莫懷玉一瞪老眼,道:「金爺這是什麼話,老朽昔年因故也去過塞外幾趟,塞外民情率直、淳樸、豪放,卻絕非中原民心之虛假、陰詐、奸滑可比,老朽他年還真願到塞外長住呢!」 金大龍搖頭說道:「這真是住慣了山的人想水,住慣了水的人想山,像我父子三人就是過膩了塞外那種孤寂清冷的生活,而打算搬來長安長住落戶呢。」 莫懷玉搖頭笑道:「這就在各人的喜好了,原來金爺三位是來長安長住落戶的,老朽先以為金爺是來經商的呢!」 金大龍道:「不瞞賬房說,經商我父子是門外漢,一竅不通,而且性情也不適合,我父子因為久住塞外,環境所迫,所以僅懂些拿刀動仗,舞劍弄棒的拼對玩藝兒,故而也只有準備靠這一門兒謀生餬口!」 莫懷玉遲疑了一下,乾笑說道:「其實,以金爺的囊中所有,足可吃喝一輩子,似乎不必靠那一門兒急著謀取生活。」 金大龍搖頭說道:「囊中物究竟有限,再說,坐吃山空,那也不是長久之計!」 莫懷玉嘿嘿笑道:「說得是,說得是,那麼,金爺是打算……」 金大龍微笑說道:「我父子遠來自塞外,在這長安城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友,打算,一時裏恐怕也難以……」 莫懷玉截口說道:「但不知金爺有什麼打算,老朽久居長安,交往頗廣,金爺倘便於出口,說不定老朽能有效勞之處。」 金大龍笑了笑,遲疑未語。 那瞎眼灰衣老者卻突然開口說道:「大龍,萍水相逢,緣僅一面,難得這位莫老哥古道熱腸肯為幫忙,咱們正該求之不得,你就說了吧!」 金大龍側顧乃父笑道:「爹,就因為萍水相逢,緣僅一面,所以我不好……」 莫懷玉立即義形於色地截口說道:「金爺,四海之內皆兄弟,能得相逢便是緣,彼此雖然是萍水相逢,緣僅一面,只要三位在小號住久了,還不就是一家人麼?再說,金爺既打算在長安落戶,以後碰面的機會也多得是,又何須客氣,咱們從此交個朋友,況且老朽對賢昆仲一見投緣,極為心儀,有恨晚之感……」 金大龍頗為激動地含笑說道:「既蒙莫賬房如此看重,我兄弟至為感激,一到長安便交上了莫賬房這種古道熱腸的朋友,也是我兄弟的造化,莫賬房,我預備在長安開設一家鏢局,以保鏢為生……」 莫懷玉眉峰一皺,接道:「金爺,恕老朽說句洩氣話,保鏢生涯,難免跟江湖上人打交道,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波濤詭譎,人心險惡,恩怨紛爭,風險極大,只一沾上,再想甩可就甩不掉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也不是件好事情!」 金大龍含笑說道:「多謝莫賬房指教,每行買賣都有每行買賣的苦經,再說,我兄弟的所學,也只能幹這一行!」 莫懷玉搖頭說道:「金爺恐怕不知道,幹這一行,不能單靠所學,最重要的還是要靠經驗、歷練與跟江湖朋友們的關係……」 金大龍道:「這個我知道,不過,這些都是闖出來的,有道是:『交情是打出來的』,只要闖幾回不死,那歷練、經驗與跟江湖上朋友們的交情自會與時俱來。」 莫懷玉點了點頭,捋著山羊鬍子說道:「金爺,還有一點,保鏢這一行,要保就保重鏢,輕一點的鏢利少,划不來,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越是重鏢,風險越大,真的說起來,丟命事小,要是丟幾次鏢,便是連自己都賠進去,怕也不夠!」 金大龍點頭笑道:「那是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大利,何況保鏢生涯冒的就是大風險,不過,莫賬房,我這個鏢局跟別家鏢局不同,我要保的是人家不能保,與不願保,也不敢保的鏢!」 莫懷玉呆了一呆,道:「這倒是老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金大龍笑道:「我就是闖出些新花樣來,不然怎麼能跟人家老字號、老招牌、實力強硬的陣容競爭?」 莫懷玉老眼深注,笑道:「那是金爺忒謙,老朽對自己這雙老眼一向頗有自信,以老朽看,金爺賢昆仲必有一身驚人絕學!」 金大龍笑了笑,未置是否,且有意地改了話題,道:「莫賬房,不知長安城現有幾家鏢局?」 莫懷玉想都不想地立即答道:「共是兩家,一稱威遠,一稱武揚。」 金大龍道:「但不知這兩家鏢局都是誰開的?」 奠懷玉道:「威遠鏢局總鏢頭,武林人稱鐵背蒼龍,姓衛,大號振東;武揚鏢局總鎳頭,武林人稱無敵金刀,姓申,大號一鳴。兩位總鏢頭都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 金大龍笑道:「想不到莫賬房對武林中事這麼熟悉!」 莫懷玉似乎用力過重,突然捋斷了一根鬍子,忙笑道:「老朽不是說過麼,只因暮迎南北,朝送東西,故而眼皮頗雜,交遊頗廣,這兩家鏢局之內,老朽都有熟人,其實,老朽熟悉的武林事,也僅是在長安城內,出了長安一步,便立即不靈了。」 說罷,哈哈大笑! 金大龍也跟著笑了,笑了笑之後,他突然說道:「莫賬房,我想在合適的地方買一塊地皮,然後再斥資興建鏢局,不知莫賬房能不能幫忙……」 其懷玉忙道:「買地皮,那是輕易小事,不過,以老朽看,金爺似不必購買地皮大興土木,老朽有個朋友最近因為要他遷,所以房子著急要脫手,那地方很適中,只要略加修建,就一座現成的鏢局,不知金爺意下如何?」 金大龍道:「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只是,莫賬房,我要先看看房子。」 莫懷玉道:「那是自然,買貨定要先看貨,只要金爺看得中意,價錢可當面商議,有老朽居中,怎麼說他得賣老朽個面子。」 金大龍欠身說道:「還要莫賬房多幫忙,鼎助之情,我先謝過了,他日房子買成,對莫賬房,我當會再謝。」 莫懷玉呵呵笑道:「金爺說這話就見外了,自己人何須客氣,老朽又不是房地產掮客,只是生平好交朋友愛管人閒事……」 說著,他站了起來,接道:「三位一路勞累,老朽不便多事打擾,就這麼說定了,等老朽跟那位朋友談過之後,再陪金爺去看房子,三位歇著吧,老朽要告退了!」 拱了拱手,轉身要走。 金大龍父子三人也未挽留,一邊稱謝,一邊送客出門。 剛到門口,莫懷玉突然一巴掌拍上後腦勺,回身笑道:「金爺,你瞧老朽好糊塗,一番投機話,把來意全忘了,金爺放在櫃上的那東西,可否先取回,等後日……」 金大龍截口笑道:「我只當莫賬房忘了什麼大事,原來是那顆珠子,莫賬房,不要緊,反正我遲早總要拿它出來……」 莫懷玉賠笑說道:「只是,金爺,那東西太以貴重……」 金大龍笑道:「莫賬房,區區俗物,談什麼貴重。我身邊盡多,少說也還有數十顆,便是丟了也不要緊!」 莫懷玉笑道:「金爺既然這麼說,老朽就斗膽先行收下了,老朽走了,老太爺雙目不便,金爺請留步吧!」 說著,他拱了拱手,往院中行去。 望著莫懷玉那瘦高背影,金大龍唇邊突然浮現出一絲神秘笑意,跟著轉身回房,而且隨手掩上了房門…… ▼第二章 妒海生波 入夜,長安城華燈萬點,熱鬧異常。 在那東大街的長安酒樓之上,更是燈光通明,光同白晝,呼喝歡笑,不絕於耳,絲竹輕歌,透過重簾。 門前車水馬龍,萬頭攢動,樓上鬢影釵光,舞姿婆娑。 長安酒樓,跟長安客棧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客棧一樣,也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 樓主人不知道是誰,但據說是個來自他鄉的外地人,他在這兒買下了這塊地皮,斥資興建了這座美侖美奐、豪華、氣派、名傳遐邇的長安酒樓。 之後,他更不惜以斗量金,禮聘南國嬌娃,北地胭脂那些色藝雙絕、檀板名花的歌妓。 於是乎長安酒樓首屈一指,名傳遐邇。 於是乎長安酒樓夕夕客滿,朝朝熱鬧。 曾有人為它估計過,只一晚上,長安酒樓賣出的酒,少說也有三百罈之多,這確是個嚇人的字! 那固然是因為醉翁之意不在酒,夜夜客滿生意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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