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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在他身邊,穿著灰衣的葛長江恭應了一聲,轉身倒上一杯茶過來,雙手放在茶几上,然後微哈著腰退了下去。

  費楚天往梅劍秋那只茶杯掃了一眼,伸手端起自己的茶杯,沖梅劍秋一舉道:「喝口茶再說話。」

  梅劍秋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幾上的茶杯,幾上留下了一圈痕印,敢情葛長江剛才把茶杯底兒嵌進了那木質堅硬的茶几裡,整整齊齊的一圈兒,跟刀割的一樣。

  葛長江一身功力嚇人。

  葛長江不過東廠一名番子,他持有一身這麼好的修為,那身為大檔頭的費楚天的一身修為可想而知了。

  梅劍秋一身功力更嚇人,他從茶几上端起了茶杯,毫不費力,就跟茶杯在茶几上放著一樣,沒濺出一點水來。

  而且陰沉的葛長江已稍用內力把一隻茶杯震得四分五裂,恰好還能好好的放在茶几上,那是因為茶杯底兒嵌進了茶几裡,只往上一拿,茶杯非碎,茶水非灑一地不可。可是梅劍秋不但輕易地端起了茶杯,而且整個兒茶杯仍然是好好的。

  他喝了一口,仍笑笑說道:「謝謝費大人的款待。」

  他又把茶杯放在了幾上,不是原來的地方,但茶杯仍是好好的,連裂痕也看不出來。

  葛長江臉上變了色。

  費楚天兩眼寒光為之一閃,微一點頭道:「難怪你這麼大膽,冒充提督大人的親戚在先,直闖老夫坐艙在後。說出你的來意吧。」

  梅劍秋笑了,道:「我聽人說,費大人是個頂難說話的人,哪知費大人這樣平易近人,可見這傳聞之誤是多麼大了……」

  他頓了頓,道:「費大人,高家車行幾兄弟,是我的長輩。」

  費楚天唇邊掠過一絲輕淡笑意,微一點頭,道:「老夫就猜到是這麼回事,果不其然,怎麼樣?」

  梅劍秋道:「高家車行冤枉,我想請費大人高抬貴手。」

  費楚天搖搖頭,道:「你弄錯了,老夫承認到高家車行去過,老夫也承認到高家車行去的目的是為抓人,可是事實上老夫遲去了一步,高家車行的人讓別人弄走了。」

  梅劍秋淡然一笑道:「看起來這想必又是傳聞之誤。」

  費楚天道:「什麼事又是傳聞之誤?」

  梅劍秋道:「費大人的話,我不敢不信,但據我打聽的結果,費大人確曾帶著九個人離開了高家車行。」

  費楚天道:「這麼說,老夫的話,你還是不信?」

  梅劍秋道:「草民不敢,只請費大人高抬貴手!」

  費楚天捋著鬍子笑了笑,身子往後靠了靠,籲了一口氣,道:「你太年輕,老夫對你也頗為欣賞,本不想跟你動氣,可是現在老夫不能不動氣了。這麼多年來,敢當著老夫說老夫『桀驁兇殘,陰險毒辣』的,你是頭一個;敢不相信老夫的,你也是頭一個……」

  他話說到這,葛長江腳下移動,似乎要衝梅劍秋走過來,就在這時候,費楚天輕輕咳一聲,葛長江立即停止行動了,只聽費楚天說道:「老夫想了半天,結果還是沒想通,你姓梅,但高家車行的人姓高,你說高家車行幾兄弟是你的長輩,你跟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梅劍秋笑笑說道:「這關係說來話長,他幾位是我的長輩,可是彼此間並沒有什麼親戚關係,但卻比有親戚關係還親熱,高行主幾兄弟的尊人追隨家祖大半輩子,名雖主僕,彼此關係跟親兄弟一樣。家祖過世,高行主幾兄弟的尊人又追隨家父,家父尊他幾位為長輩,因之我也尊高行主的幾兄弟為長輩。」

  費楚天靜靜聽罷,點點頭道:「上下牽連三代,好一筆難算的賬。不過還好,老夫終於聽明白了,你是長白世家梅君逸什麼人?」

  梅劍秋笑道:「費大人的確是個明白人,長白世家主人是家父。」

  費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聽說梅君逸有三個兒子,一個強似一個,你行幾?」

  梅劍秋微一欠身道:「有勞費大人動問,草民行三!」

  費楚天雙眉一聳,道:「這麼說,你就是梅家三雄之中為龍者,以琴,棋,書,畫,詩,酒,花號稱七絕,名滿天下的『小孟嘗』梅劍秋?」

  梅劍秋道:「當著大人,草民不敢稱什麼七絕,更不敢稱什麼名滿天下!」

  費楚天臉色微變,一點頭,道:「老夫敢說梅家三雄,末者為龍,『小孟嘗』梅劍秋風神秀絕,人品蓋世,尤其一身所學,為梅家歷代主人所不及。如今看來,老夫敢說,似乎還是欠些兒,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梅劍秋道:「費大人誇獎,草民當不起。」

  費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還聽說你使把無刃刀向不傷人,有這麼回事麼?」

  費楚天老奸巨猾,他這一問,有很大的用意。

  可是,「小孟嘗」梅三少的機靈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梅劍秋笑笑說道:「那不一定,要看什麼情形,遇上巨惡大奸,草民下手向不留情;碰上危急的時侯草民為求自保,也不得全力施為。總之一句話,要看情形。」

  費楚天又往後靠了靠,緩緩說道:「這麼說來,可是傳聞之誤,梅劍秋!」

  梅劍秋道:「草民在!」

  費楚天道:「老夫跟你賭個東道,你可願意?」

  梅劍秋道:「不知費大人要跟草民賭什麼東道。」

  費楚天道:「但說高家兄弟吧!你說是老夫把他們抓走的,老夫說遲了一步,撲了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頭來非弄僵不可。老夫跟梅君逸是同一輩的人物,而且老夫當年也跟他有過幾面之緣。要是此時此地,老夫為這件事跟你僵在這兒,那會落笑柄的,老夫自己也失身份。所以老夫改用這溫和的辦法解決爭論,以避免弄僵——」

  梅劍秋道:「費大人好意,草民感激,請賜指示,草民洗耳恭聽。」

  費楚天抬手一環指,道:「老夫這座船任你搜,別說是高家車行幾兄弟的人,就是你能搜他兄弟身上的任何一樣東西,老夫負責把他幾兄弟毫髮無損地交給你;要是你搜不著什麼,你自縛雙手,聽憑老夫把你押回東廠處置,怎麼樣?」

  他的確老奸巨猾,做個圈兒讓梅劍秋自己往裡鑽。

  無奈,梅劍秋不上這個當,他笑了:「費大人這是難為草民。」

  費楚天目光一凝,道:「老夫怎麼難為你了?老夫告訴你,高家幾兄弟不在老夫手裡,你不相信;老夫不願落人笑柄,自貶身份,改用這溫和的辦法解決爭鬥,這是你天大的面子,天大的便宜——」

  梅劍秋道:「話是不錯,只是費大人要是把高家車行幾兄弟藏在別處,或者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草民豈不是非輸不可?」

  費楚天臉色倏變,一拍坐椅扶手道:「這算什麼話,說他幾兄弟在老夫這條座船上的是你,說老夫把他幾兄弟藏到別處的也是你,話都讓你說死了——」

  「費大人。」梅劍秋含笑說道:「草民並沒有指明高行主幾兄弟在這條船上。草民所以斗膽登上費大人這條船,是來求大人高抬貴手,放出高行主幾兄弟。只要不太傻,只要在江湖上走動上幾年的人都知道,這種事不必東奔西跑,只要找著費大人,高行主幾兄弟便有下落。」

  費楚天冷哼一聲道:「你不用巧辯了,看在跟梅君逸有幾面之緣份上,老夫不難為你,也只有這一次,絕無第二次。你下船去吧,葛長江,代老夫送客。」

  葛長江恭應了一聲,一步跨前,冷冷說道:「姓梅的,你請吧。」

  梅劍秋坐著沒動,笑笑說道:「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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