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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彭千里道:「那我更不敢當,是我要三少跟我做個伴兒的,可是在人前,無論在那兒,我請三少跟我保持個距離,最好裝作彼此不認識,別讓人看出三少跟我是一路,我打個譬喻,要是上飯館兒吃飯,咱倆別坐一張桌……」

  譚秀訝然說道:「老人家,這是為什麼?」

  彭千里笑笑說道:「在江湖上混的人,誰都難免有一兩個仇家……」

  譚秀截口說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是怕連累我?」

  彭千里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譚秀揚了揚眉道:「老人家……」

  彭千里臉色一莊道:「我請三少務必答應,否則三少萬一有什麼差池,我無以對老爺子在天之靈。」

  譚秀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老人家,我遵命就是。」

  彭千里笑了,從地上一躍而起,把旱煙袋往腰裏一插,道:「三少,天快黑了,到了吃飯的時候了,咱們先進城去找個地方吃喝頓去,走吧。」

  譚秀抬眼往外一看,可不是麼,林外暮靄已垂,林內更黑,當即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剛站起,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臉一紅,道:「老人家,我的包袱沒帶出來……」

  彭千里往腰間一拍,笑道:「不要緊,三少,我有,你吃不窮我的。」

  譚秀臉更紅了,道:「那怎麼好,往後去不是一天兩天,怎麼能老讓老人家花……」

  彭千里道:「三少,你別跟我客氣,在江湖上走的不講究這一套,你要是認為不好那也不要緊,我花多少,三少你記住,等你將來有了再還我,這總行了吧。」

  譚秀明知這只是說說,可是自己沒有,不花人家的又怎麼辦,只好窘迫地點了頭:「那我就先謝謝老人家了。」

  彭千里笑了笑,拍了拍譚秀,道:「三少,出門在外,誰都有個難時難處,走吧,天快黑了。」

  於是,老少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樹林子,剛出了樹林子,譚秀忽然想起了黎玉,停步說道:「老人家能不能找個時候再上一趟『泰山』?」

  彭千里回過頭來道:「拿包袱?」

  譚秀窘笑說道:「不,包袱裏除了幾兩銀子外就只幾件換洗的舊衣裳,我還有個朋友在『玉皇觀』裏……」

  彭千里「哦」地一聲道:「三少還有朋友?誰?」

  譚秀道:「他叫黎玉,也是『濟南』去的……」

  彭千里道:「三少是讓我也把他帶出來?」

  譚秀點了點頭道:「只不知老人家方便不?他也是個好人家的弟子,跟我很合得來!」

  彭千里倏然一笑道:「三少,咱們邊走邊說好不?」

  譚秀微一點頭又邁了步,走了兩步,彭千里側轉頭望著譚秀道:「三少跟這個叫黎玉的朋友認識多久了?」

  譚秀道:「我是在離開家的那一天,在『關帝廟』裏碰見他的,算算也沒多久。」

  彭千里道:「我說句話三少可信。」

  譚秀道:「什麼話,老人家?」

  彭千里道:「休說三少是讓我再跑一趟『泰山』帶他下來,就是三少派四個人抬頂轎去接他,他也未必願意離開『玉皇觀』,離開那一夥人,三少可信?」

  譚秀呆了一呆,道:「老人家,這是為什麼?」

  彭千里淡然一笑,道:「不瞞三少說,我昨晚上就到了『玉皇觀』牆外了,當時我沒找著三少,人卻在『玉皇觀』旁另一個小院子裏看見了三少那位朋友……」

  譚秀「哦」地一聲道:「他到那兒去幹什麼……」

  彭千里微微一笑道:「這我不知道,可是我看見他跟那個不正經的花道姑……三少,我不便往下說了。」

  譚秀是個聰明人,自然懂,一怔說道:「真的麼,老人家,不會吧……」

  彭千里道:「三少,無中生有,那有損陰德。」

  譚秀道:「這……這怎麼會,老人家沒看錯人麼?」

  彭千里道:「三少,我並不認識黎玉。」

  譚秀聽得一怔,道:「那老人家怎知道是他?」

  彭千里道:「我聽見那花道姑叫他了。」

  譚秀又復一怔,半晌才道:「這怎麼會,這怎麼會,黎玉他怎麼會……」

  彭千里淡然一笑道:「三少是不知道這幫人,要是知道這幫人就不足為怪了。」

  譚秀道:「老人家,『玉皇觀』裏的那幫人究竟是幹什麼的?」

  彭千里道:「三少可聽說過有個『崆峒派』?」

  譚秀點頭說道:「聽說過,難道那幫人是『崆峒』……」

  彭千里道:「三少可聽說過『崆峒三子』?」

  譚秀微一搖頭道:「這我倒沒有。」

  彭千里道:「崆峒派也算得名門大派,只是這『崆峒三子』卻是『崆峒派』的敗類,這三個無惡不作,尤其那花道姑,她除了惡之外還要兼一個淫字,年輕小伙子只要長得俊一點的,她都中意,也不知道毀了多少人了……」

  譚秀道:「老人家,我還見過一個老全真,那道姑叫他大師兄……」

  彭千里道:「那就是『崆峒三子』中的老大,還有個老二不在『泰山』。」

  譚秀道:「那黎玉是個好人家的子弟,他怎麼……」

  彭千里淡然一笑道:「那沒有用,三少,一個人是好是壞,為正為邪,只在他自己,黎玉這個人有小聰明,但浮而不實,邪而不正,花道姑只一句:我教你真本事,傳你絕藝,你說他上鉤不上鉤,入彀不入彀,像黎玉這麼個人,他既得人又得本事,又何樂而不為?」

  譚秀沒說話,心想:「怪不得黎玉不用砍柴,怪不得黎玉吃過晚飯就沒了影兒,不過三更不回來,回來就……」

  心裏雖這麼想,嘴裏可沒便說出來。

  只聽彭千里道:「三少,人心隔肚皮,你實而厚地對人,人家可不見得也實而厚對你,三少以後難免涉足江湖,為人處事要小心些為是,害人之心雖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卻不可無。」

  譚秀應了一聲道:「謝謝老人家指教。」

  彭千里道:「別客氣,我的年紀虛長三少幾歲,在江湖上也混了不少日子,經過的多,見過的也不少,要比三少這初離家門的人經驗歷練多一點,既然跟三少做了伴兒,我應該提醒三少……」

  話鋒一轉,道:「就拿『崆峒三子』來說吧,他三個原也算得正派人物,可是只為爭那一席掌教寶座就全變了,照說只為爭那一席掌教寶座,對付的就只該是他『崆峒派』的人,可是不然,他們還殘害『崆峒派』以外的人,不提那花道姑,單拿那位老大來說,他就不知道吃過多少個人心……」

  譚秀一怔道:「吃人心?」

  彭千里道:「三少,這並不新鮮,江湖上吃人心的也不只是他一個。」

  譚秀驚怒地道:「這叫什麼,這還算是人麼?」

  彭千里笑笑說道:「三少往後就知道了,我不說過麼,只一涉足江湖,什麼稀奇事都碰得上。」

  譚秀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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