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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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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秀少年遲疑了一下看了譚秀肩上的小包袱一眼,道:「你這位大哥不是本地人麼?」 譚秀搖了搖頭道:「不是的。」 那清秀少年神色一鬆,道:「那就不要緊了……」 頓了頓接道:「是這樣的,我要去學武去,我爹卻請了個西席逼我唸撈什子書,我一看見書本子就頭大,上回跑出來了一回讓他們逮了回去,把我關在書房裏,找兩個下人看著我,罰我背十篇書,這可要了我的命,還不如殺了我呢……」 似乎也覺得這話說得沒出息,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道:「我知道我背不出來,連半篇也背不出來,我也知道我不是塊讀書材料,我只想學武闖江湖去,所以趁他們沒留意我又跑了出來,這回總算沒讓他們逮著,謝謝你這位大哥了。」 敢情是這麼回事,眼前這位是個一心嚮往江湖,不想讀書想學武的公子哥兒,譚秀明白了,他沒好說什麼,他只微一搖頭道:「我也沒能幫上忙……」 接著隨口問了一句:「你要上哪兒學武去?」 那清秀少年理直氣壯地道:「泰山啊。」 譚秀一怔,道:「泰山?」 「是啊!」那清秀少年道:「上哪兒學武都不如上『泰山』去,你不知道麼,『泰山』『玉皇觀』裏住著個道士,他是個劍仙……」 譚秀道:「怎麼,『泰山』『玉皇觀』裏住著個道士是劍仙?」 「是啊!」那清秀少年道:「那道士本領大著呢,能在百丈以內放飛劍殺人,聽說『玉皇觀』裏原先不乾淨,時常鬧邪鬧鬼的,自那道士住進去後邪也沒了,鬼也沒了,有人說那道士的一柄寶劍能辟邪,還有人每天夜裏看見『玉皇頂』有一道白光在天上竄來竄去的,那就是那道士趁夜深人靜的時候練飛劍呢。」 譚秀聽了這話,心裏就嘀咕上了,他只聽老爺子說過,一個武學到了巔峰的人,他能夠身劍合一,馭劍傷人,他可沒聽老爺子提過什麼劍仙,他心想也許『玉皇頂』住著個修為高深的全真道士,卻未必是什麼劍仙,所謂鬧邪鬧鬼,寶劍避邪,那更是好事的渲染誇大,添油加醋胡說八道,當下他搖了搖頭道:「我沒聽說過。」 這句話聽得那清秀少年瞪了眼,那臉上的神情毫不掩飾地顯示出他覺得譚秀太以孤陋寡聞,旋即他搖了頭:「那難怪,你不是本地人嘛。」 譚秀道:「怎麼,難不成本地人都知道。」 清秀少年「哈」地一聲道:「本地人誰不知道?『濟南府』裏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有不少人跑上『玉皇頂』求劍仙學武呢!」 看他那說話神情,這事應該不假。 譚秀「哦」地一聲,沒說話。 清秀少年突然問了一句:「你貴姓啊!」 譚秀道:「我……我姓李。」 清秀少年微一點頭道:「我記住了,將來我學了一身本領會到江湖上去找你謝你去,我要走了……」 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拉過譚秀的手往譚秀手裏一塞,道:「這個算我現在謝你的。」扭頭快步向外走去。 譚秀攤開一看,不由一怔,那東西不是別的,赫然竟是一塊金子,這清秀少年出手好闊綽,好大方,的的確確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別說他沒幫上忙,就是幫上了忙,也不能收這個。 譚秀定了定神,抬手要叫,誰知道就在這一轉眼工夫廟門口那條路上已經沒了那清秀少年的影子。 譚秀一急,連忙趕了出去,出廟門再一看,有人,到處是人,到處是遊「大明湖」的人,誰知道哪一個是那清秀少年? 譚秀握著那塊金子收不是,丟也不是,好作難,直皺眉。 驀地,一個意念掠上腦際,他心想:我不管什麼劍仙不劍仙,「玉皇頂」住著一個有本領、有能耐的人應該是不會錯的,清秀少年離家學武去了,我這個沒有家,沒有親人又急需學武的人,為什麼不也上「玉皇頂」碰碰運氣去! ▼第二章 泰山投師 譚秀心中暗想,真要運氣好,能學得一身好本領,好能耐。不但今後用不著再為走路擔心,而且還可以給老爺子一家三口報仇,自己剛才不還跪在關帝廟神像前立誓要為老爺子一家三口報仇,也求關老爺保佑自己能順利地找著自己的親人麼。 再說只是上「玉皇頂」跑一趟,何愁找不著那清秀少年,既能找著那清秀少年,還怕還不了他這塊金子麼? 對,就這麼辦,心中有此一念,他立即把那塊金子往懷裏一揣,放步行去。 「泰山」在「泰安縣」城北,沒出過遠門的譚秀這回可嚐到了「在家千般好,出門事事難」的滋味。「濟南」到「泰安」幾百里,他沒敢騎馬僱車,懷裏的一塊金子是別人的,包袱裏的盤纏有限,是他今後多少日子的吃喝穿住,少一點便少過一天,今後還不知道開什麼花,結什麼果,他怎麼敢亂用,他靠一雙腿,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費了兩天一夜工夫才望見那高高的「泰山」。 到了山下的一個小村子裏,天又黑了,總不能摸黑上「泰山」,再說他也實在夠疲累的了,沒奈何,只有在這小村子裏再過一宿了。 這小村子地處山腳,既偏僻又小,平素根本沒人往這兒來,賣吃賣喝的倒有一兩家,就是沒有供人打尖歇腳的客棧,這可怎麼辦? 這小店是個矮矮屋。茅草房子共兩間,外頭的一間有店面,裏頭的一間住家,門口掛著一塊招牌,那招牌上究竟寫的是什麼字,是什麼號,除了那開店的掌櫃外,恐怕沒人看得出,沒人知道,不過一間矮矮屋,幾張桌椅,收拾得倒挺乾淨。 譚秀進了門,一個中年胖漢子迎了上來,一邊拿手巾在胖臉上、脖子上不住地擦汗,一邊哈腰賠笑往裏讓。這是做生意的本分,店再小,進門的便是主顧。 譚秀隨便揀了一副座頭落了座,那中年胖漢子跟過來問道:「這位吃點什麼?」 譚秀抬眼往灶臺上一掃,只見籠裏熱氣騰騰的,當下他問道:「是包子還是饅頭?」 那中年胖漢子道:「包子、饅頭都有。」 譚秀道:「給我拿幾個包子來好了。」 那中年胖漢子應了一聲問道:「要點什麼菜?」 譚秀微一搖頭道:「不要什麼菜。」 那中年胖漢子又問道:「不喝點酒麼?」 譚秀搖頭說道:「不了,不會。」 那中年胖漢子這才轉身而去。 趁著那中年胖漢子掀籠拿包子這機會,譚秀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經有客人在座了,只一位,還坐在角落裏。 那是個既瘦又小的乾癟老頭兒,穿一身粗布褂褲,頭上扣了頂破帽子,桌上放著根旱煙袋,瞧那張臉只剩下皮包骨,那臉皮皺得跟雞皮一樣,模樣又粗,十足地吃粗飯幹粗活的鄉巴老頭兒,賣了一輩子的力氣。 他瞇著一雙老眼,手裏端著一杯酒,偏著那顆小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看也沒看譚秀一眼。 矮矮屋本來就黑,這麼一個既瘦又小的乾癟老頭縮在角落裏,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看見他。 看著,看著,耳邊響起那中年胖漢子話聲:「這位,包子來了,豬肉、白菜餡兒的,請趁熱吃吧。」 譚秀收回了目光,落在眼前那盤熱氣騰騰的包子上,天爺,包子的個兒還真大,做的也真不壞,就跟那中年胖漢子的人一樣。 譚秀走了一天的路,是真餓了,拿起一個來咬了一口。 中年胖漢子忙問道:「怎麼樣?這位。」 譚秀「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中年胖漢子接著說道:「要不要再來幾個。」 譚秀咽下那口包子道:「不忙,等吃完了再說吧,掌櫃的,有水沒有,給我一碗。」 那中年胖漢子道:「來個湯怎麼樣,酸辣湯、蛋花湯……」 譚秀忙搖頭說道:「不了,給我來碗水就行了。」 中年胖漢子看了他一眼,答應一聲走開了。 也許是譚秀太省太捨不得了,把那乾癟瘦老頭兒的目光引了過來,瘦老頭兒只看他一眼,一雙老眼裏電一般地閃過兩道亮光,誰要看見準能嚇一跳,可惜譚秀只顧著吃包子沒看見。 從這時候起,那瘦老頭兒便不時地向著譚秀投過一瞥,不過那雙老眼裏的亮光已不復再現了。 中年胖漢子端來了一碗開水,往桌上一放,似乎是有意損譚秀,道:「喝吧,開水多得是,喝完了還有。」 滿滿的一大海碗,誰能喝得完? 譚秀沒在意,道:「謝謝你了,掌櫃的。」 中年胖漢子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含混應了一聲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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