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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現在您正是用人的時候,受的阻力也太大,或許有一利,但卻有百害,而且,咱們現在毫無把握,真要是現在動手,那您才是拿您的儲位當賭注。」

  雍郡王的神情震動了一下。

  只聽隆科多道:「老四,小年說的是理,看得很對,小不忍則亂大謀,等將來,將來任何人都抵擋不了你。」

  年羹堯道:「王爺,他只要一句話,漕運停頓,朝廷束手,你如今不過是位郡王,比諸朝廷如何?更何況,他們每一位都直盯著您,只一念誤,一行非,都足以壞了大局。」

  雍都王砰然一聲又拍了桌子:「就因為他是這麼一個,只能把他拉過來,儲位就等於是我囊中物,可是偏偏他……」砰然一聲,又是一下。

  隆科多道:「老四,只他不沾他們任何一個,情勢局面還跟往昔一樣,武有小年,文有舅舅我,再加上朝廷宮裏的那些個,論實力你還是頭一個,有什麼好擔心的?」

  雍郡王道:「可是多一個他,我就能十拿十穩。」

  隆科多一笑道:「你說這話,也不怕我們這些人吃味兒,只能拉住傅家,你照樣還是十拿十穩。」

  雍郡王道:「傅家?」

  「是啊!」隆科多道:「那一頭已經沒指望了,還是顧這一頭吧!別遲遲不動,等這一頭也落了空,那才是真糟了呢!」

  年羹堯道:「四爺,我也勸您全力顧這一頭,郭懷畢竟是個江湖百姓,尤其不明他的出身來歷。」

  雍郡王道:「你這趟去,沒能摸出來?」

  年羹堯道:「我套過他,他不肯說,而且很巧妙,很機警的避開了!」

  隆科多道:「出身來歷有什麼不能說的,除非是他的出身來歷犯忌諱!」

  年羹堯道:「越不肯說越讓人動疑,他為什麼能搖身一變成為海威堂主人,他到京裏來,究竟是為什麼?現在都是疑問,而傅家則世代簪纓,知根知柢,所以我說他遠不如傅家可靠。」

  雍郡王道:「傅家可靠有什麼用,那個老橛頭早就把話擺明了,他只認大清朝廷,別的誰都不認,將來哪一個登了基,他就效忠哪一個,現在,他誰都不幫,誰都不管,他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連皇上都得讓他三分。」

  隆科多微微一笑道:「老四,我們是幹什麼吃的,你養著的不是一幫酒囊飯袋,這我們都知道,全清楚,只是,咱們那步棋沒有下下去,是不是?」

  雍郡王道:「舅舅,您認為是時候了?」

  隆科多道:「那一頭已經沒指望了,你還等什麼?」

  雍郡王兩眼之中陰鷙光芒一閃,砰然一聲又拍了桌子:「好,咱們就下這步棋。」

  ▼第十四章

  早飯剛過,威遠鏢局後院看上去相當平靜,相當安寧。

  可是前院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幾個年輕鏢師跟趟子手們,在兩邊廂房裏進進出出的,看樣子挺忙的。韓七少克威正從後頭出來,一眼就全看見了,過來就道:「大夥兒這是幹什麼?」

  一名趟子手煞有其事,一本正經的道:「少鏢頭,那主兒不是快要來了麼?咱們不能不防著點兒,得早打算哪!」敢情是為防郭懷。

  韓克威一點頭道:「好,好得很,傢伙藏上身了麼?」

  「這……」

  那名趟子手為之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來,他兩手空空的,腰裏癟癟的,哪藏有什麼傢伙?

  韓克威臉色微沉,叱道:「防姓郭的用得著你們?真到用你們的時候,這種人就不值得防了,想等著看看他,就說想等著看看他,幹嘛編這麼好聽的詞兒?」

  那名趟子手漲紅了臉,賠上了一臉的窘笑:「少鏢頭,您高明,難逃您法眼。」

  韓克威冷然道:「那麼,咱們威遠鏢局上下,就這麼沒見過世面,非讓人家笑咱們小家子氣不可?」

  韓克威總不好沉下臉來訓叱那幾個鏢師,逮住一個趟子手給這麼一頓,他這是「殺雞儆猴」,還真管用,只這麼幾句,那些個原本進出挺忙的全躲進屋裏不露面了。

  就在這時候,又一名趟子手神色慌張,匆忙的繞過影背牆,連走帶跑的過來了,一躬身道:「稟少鏢頭,人到了!」

  韓克威冷然道:「既是人就不至於讓你慌張成這個樣兒,請!」

  「是!」

  那名趟子手恭應一聲,忙強自鎮定,躬個身又踅了回去。

  也難怪,這幫人儘管走南闖北,可還沒見過領袖通記錢莊跟天津船幫的這種人物。

  韓克威的臉上去了冷意,可卻沒帶一點表情,把兩手往後一背,微仰著臉挺立著。

  轉眼工夫之後,剛才那名趟子手從影背牆的那一邊帶過個人來,可不正是郭懷?

  郭懷的穿著,還是玉貝勒第一趟見到他的那一身,這樣的穿著雖然稱得上講究、氣派,可是在這京城地面上,威遠鏢局上下眼裏,並不算怎麼不得了的。

  可是就不知道為什麼,韓七少他剛還端著架子挺像那回事兒,如今一旦面對郭懷,他立即覺得自己似乎矮了半截,渺小了不少。

  他自己明白,那是因為人家自然流露著的威儀跟氣度,這,是一些兒也「端」不來的。

  就這麼一轉變間,郭懷已到了近前,從容泰然,含笑抱拳:「韓少鏢頭,郭懷應約來到。」

  韓克威忙定過了神,抱拳答禮,還不自覺的欠了身:「家父正恭候大駕,請!」

  他側身微退擺了手。

  郭懷瀟灑欠身:「謝謝。」

  他邁步往後行去。

  韓克威連忙跟上。

  賓主一前一後進了後院,那帶路的趟子手還傻在那兒,兩邊廂房裏的立時全擁了出來,幾十道目光,齊盯後院門。幾個鏢師都沒說話。

  卻聽剛才挨了一頓的那名趟子手道:「沒什麼嘛!也跟咱們一樣,一個腦袋,兩條胳膊,有鼻子有眼的,只不過比咱們英挺,比咱們俊些罷了!」

  還有別的不同,可是他肉眼凡胎,沒看出來,也沒覺出來。

  後院裏,空蕩蕩的沒一個人,但是有好幾雙目光,高高的在那座小樓上,其中有兩雙各含異樣,但異樣又自不同。只不知道郭懷他覺出來了沒有?

  韓克威讓客直入後廳,廳裏,老鏢頭韓振天正佇立著。

  陪客人進了廳,韓克威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偌大一座客廳裏,就剩下韓振天跟郭懷兩個人。韓振天身為主人,卻由於不必要、不該有的自詡身分,站著沒動,沒先招呼。

  郭懷毫不在意,含笑抱拳:「老鏢頭,郭懷打擾!」

  韓振天這才答禮:「好說,請坐!」卻不願多說一句。

  連個稱呼都沒有,顯然,他是既不願叫一聲「堂主」,更不願叫一聲「郭爺」,畢竟,他成名多年,在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德高望重。

  郭懷仍沒在意,含笑欠身稱謝。

  但賓主落了座之後,郭懷他卻來了這麼一句:「我所以敬邀老鏢頭單獨相見,是不願話傳六耳。」

  韓振天淡然道:「放心,韓某已經交代過,威遠上下,連小兒、小女都算上,誰也不敢近這座客廳。」

  郭懷含笑點頭:「那最好,其實我是為老鏢頭著想。」

  韓振天聽得雙眉一聳:「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閣下這話怎麼說?」

  郭懷淡然一笑道:「老鏢頭,這話恐怕要從廿年前說起!」

  韓振天目光一凝:「廿年前?」

  郭懷道:「廿年前,老鏢頭春秋正盛,老鏢頭卻正值初創,老鏢頭保著一趟重鏢途經南海……」

  韓振天神情一震,道:「閣下恐怕弄錯了,韓某保鏢多年,足跡遍及大河南北,卻從沒有走過南海。」

  郭懷道:「以老鏢頭今日的身分地位,不該有此一說,有什麼理由使老鏢頭不願承認那趟鏢麼?」

  韓振天臉色微變:「韓某不是不願承認,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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