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鐵血冰心 | 上頁 下頁
四六


  桌上,孤燈油盡,燈光一陣搖曳後,倏然滅去。

  房內有著一刹那的黑暗,不久之後,這房中黑暗就被窗櫺上射進來的一片淡淡白光所驅散,那是曙色!

  對古寒月來說,這一夜,太以短暫!

  可對墓容繼承來說,這一夜,卻漫長得令人難耐!

  古寒月雖然在昨夜就趕到小鎮,但慕容繼承卻未當即入桐柏山,去埋劍堡興師問罪,誅除那位獨臂劍客。

  這是由於古寒月的婉言勸說,他說得好,十絕一代仁俠,宇內共尊,半生光明磊落,一缺老人樂全,也曾叱吒風雲,縱橫武林,身為十絕後人,一缺門徒,自然行事也該正大光明,才不會辱沒了這兩位尊長的磊落風範。

  再說埋劍堡就在眼面前,也不爭這麼一夜的時間。

  對這位恩威兼具的恩叔,慕容繼承只有點頭遵從。

  曙色既已透窗,慕容繼承立時目中飛閃寒芒,霍地挑眉站起:「恩叔,天亮了!」

  古寒月抬眼望了微透曙色的窗櫺一眼,跟著站起:「幼主不等那位新交了?」

  慕容繼承答得毫不猶豫,道:「不等了,昨晚說要來沒來,恐怕不會來了!」

  古寒月點頭說道:「幼主可知道,他為什麼沒來麼?」

  慕容繼承道:「可能是臨時有事纏身,不能來!」

  古寒月搖頭說道:「老奴卻不這麼想。」

  慕容繼承惑然投注,道:「那麼,恩叔以為……」

  古寒月截口說道:「無他,只因為他知道老奴已經到了!」

  慕容繼承眉梢一挑道:「恩叔一定認為……」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古寒月笑了笑,也沒有再說。

  默然片刻,慕容繼承突然說道:「恩叔,走吧!」

  古寒月抬跟說道:「哪兒去?」

  慕容繼承面布寒霜,道:「自然是埋劍堡!」

  古寒月笑了,搖搖頭,沒開口。

  慕容繼承道:「恩叔笑什麼?」

  古寒月道:「老奴笑幼主性子太急,一夜都等了,何在乎再多等片刻!」

  慕容繼承道:「還等什麼?」

  古寒月道:「不等什麼!」

  慕容繼承目光深注,道:「恩叔要等關心人?」

  古寒月笑道:「老奴等他幹什麼,只要老奴寸步不離幼主,他便永遠不會來!」

  慕容繼承說道:「恩叔是要再坐一會兒?」

  古寒月搖頭說道,「不是!」

  慕容繼承惑然說道:「那麼恩叔是要……」

  古寒月笑道:「皇帝不差餓兵,幼主怎好讓老奴空著肚子去廝殺!」

  慕容繼承笑了:「恩叔要吃點什麼,侄兒這就叫店家送來!」

  古寒月笑道:「大靖早,幼主跟老奴是一夜末睡,只怕店家猶在睡夢中。廚房還沒生火呢,哪會有什麼吃的?」

  這話不錯,自己不睡,人家可要睡個好覺。

  仔細聽聽,除了隔壁傳來陣陣鼾聲外,別的沒一絲動靜。

  慕容繼承臉一紅,笑了,煞氣沖散了不少。

  適時,古寒月笑著說了話:「幼主請跟老奴走,包管有吃的!」

  慕容繼承道:「恩叔要自己動手煮?」

  古寒月道:「外面去找!」

  慕容繼承一怔說道:「外面有?」

  古寒月點頭說道:「既有酒肆飯館,該有趕早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又笑了,也有點窘,這是小事情,這種微小的事他都比不上自己這位恩叔,別的,該不用談了,紅著臉,欣然點頭。

  當下,老小二人出了房,叫醒店夥開了大門,踏著曙色上了街,古寒月是有心人,沒往別處走,直奔「一品香」。

  果然沒出古寒月所料,「一品香」門前熱氣騰騰,芝麻香、油香,飄散晨空,引人發饞,全是剛出爐的燒餅油條。

  而且,裡面已經上了座,多半是趕早的過往客商。

  古寒月側顧慕容繼承,淡淡一笑,領著慕容繼承進了門兒。

  古寒月對這小鎮情形似乎很熟,而且出門兒徑奔「一品香」。

  對一個昨夜剛到的人來說,這似乎有點不合。

  但是,慕容繼承沒問,只因為「一品香」跟八方客棧很近,出八方客棧,拐個彎兒,就到了。

  所以,這該不足為奇。

  坐定,夥計躬身哈腰,送上來兩碗既燙又甜的熱豆漿跟好幾套剛出爐出鍋的燒餅油條。

  趁著慕容繼承低頭喝豆漿之際,古寒月飛快地向附近鄰座望了一眼,巨目立閃異采!適時地,鄰座有人重重歎了口氣。

  隨即又有人說了話:「怎麼,老二,怎麼不吃?」

  鄰座,是兩名穿青衣的中年大漢,胳膊上,各縫著一塊黑布,看樣了,是帶著孝!

  只見居東一名滿眼紅絲,一臉悲痛,抬頭說道:「你吃吧,我一口也無法下嚥!」

  居西那名搖搖頭,歎道:「老二,你這是何苦,人死不能複生,難過歸難過,老遠打山裡跑下來,也不能不吃點東西啊!」

  一句「山裡」引起了慕容繼承的注意,他臉色一變,抬起了頭。

  古寒月忙搖了搖頭,指指桌上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挑了挑眉,沒理會,凝神聽了下去。

  只聽居東那名青衣大漢悲慘苦笑道:「老三,別再安慰我了,大半天了,你不也才咽了幾口麼?」

  「我不是不吃,是根本不餓,為之奈何!」

  居西那名青衣大漢搖頭一歎,放下手中剛咬了一口的那套燒餅油條,啞著嗓子道:「老二,說真的,我也吃不下……」

  頓了一下,接道:「人說吉人天相,好人會長壽,如今看來,全是騙人的狗屁胡話,咱們堡主行俠仗義,英雄大半輩子,到頭來竟擋不過一場病的折磨,落得個暴疾而終,這難道就是他老人家平素樂善好施,時刻周濟貧苦應得的下場麼?」

  慕容繼承臉色連變,目閃寒芒,陡挑劍眉,剛要動。

  古寒月出手如風,飛探右掌,一把把他按住,低低說道:「下人無辜,幼主別忙,老奴自有主張!」

  話聲方落,鄰座上,那兩名青衣大漢起身離座,丟下些碎銀,一前一後,低頭走出了「一品香」。

  慕容繼承枉有一身高絕功力,卻是分毫動彈不得,但他這時已經無暇留心別的,一臉煞氣,急急說道:「恩叔,莫非那郝百通……」

  古寒月截口說道:「幼主在這兒坐坐,待老奴跟出去問問!」

  說罷,鬆手站起,跟著出了「一品香」店門。

  古寒月走了,慕容繼承—人生在那兒發呆。

  發呆是發呆,可是臉色卻有些可怕。

  突然,一雙手掌搭在他的右肩,背後有人朗笑說道:「老弟好早,沒想到今早又在這兒磋上了老弟!」

  慕容繼承一震回頭,眼前,那位讀書文士關心人依然那襲黑衣,含笑而立,沒等他開口,便接著又道:「老弟,真是抱歉之至,昨兒晚上,臨時有事纏身,沒能如約過訪,八成兒讓老弟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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