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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十二章 論劍

  靈芝首先提出疑問,向劍東耳邊,悄然問道:「劍東,你們昨天遇見的,就是她?被她從大網之中救出?甚至於她還對劍北叫過『小鼻涕蟲』麼?」

  劍東皺眉,略一沉吟,苦笑搖頭答道:「我弄得拿不準了,容貌是一點不錯,語音也十分彷彿,但昨天的那兩道目光,是多麼熟悉,多麼和藹,分明是昔年對我們天高地厚的大姐姐,如今這兩道目光,卻一點都不熟悉,完全陌生,甚至於除了陌生,還隱藏著極度冷酷!」

  白菱趁著劍東、靈芝夫婦私語之際,對劍北說道:「劍北,快把你的斷指找回,我們有白獺髓……」

  話猶未了,劍北已拉著她雙雙歸座,邊行邊自說道:「對方的天殘絕劍,何等的厲害!斷指早就絞碎,無法復原,今日之戰,太以兇險,若非有高明人物,暗加指點,我還真想不出這黃雀捕螳螂的險中弄險手段,難免伏屍當場,弱了李家威望!留著這點傷痕,以作紀念,並可時時警惕,不也好麼?」

  白菱聽得劍北說是有人指點,大為詫異,正待細問,卻見李秀業已站起了身形,緩步下場,遂顧不得對劍北問話,先向靈芝和鄧飛龍叫道:「二姐、鄧老爺子,對方人手,個個不凡,秀哥兒雖然絕學在身,但他年歲太輕,須防氣傲誤事,我替劍北敷藥療傷,你們兩位,請留神掠陣,必要時,不妨以傳音密語,對秀哥兒提醒一聲!」

  靈芝尚未答話,鄧飛龍已含笑低聲說道:「秀哥兒穩得很呢,他平素極識大體,能夠忍辱持重,今天在這種場面上,絕不會傲……」

  一個「傲」字,剛剛出口,鄧飛龍已老臉微紅,說不下去。

  因為被他誇讚為極識大體,能夠忍辱持重,絕不會傲的李秀,業已說出了震驚全場的傲得不能再傲之語!

  李秀像一株松,一株在向以松著名的黃山中都找不出那樣高古姿態的傲立蒼松,卓立場中,目光微掃包括黃金夫人暨白銀夫人在內的神劍東莊群豪,雙眉高軒,朗聲說道:「柳莊主聽真,這一陣李秀要請教兩位問題,並先行提出,請你準備答覆,第一個問題是我父李慕雲之死,與四川邛崍的劍尊谷,究竟有無關係?第二個問題是我母親在不在神劍西莊?」

  好!李秀有表現了,這兩個問題,提得既極堂皇,也極重要!並從第二個問題中,可以明白他從金衣女子的陌生目光以內,業已否定了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即令昨日劍東等所遇是真,則可能也因縱敵獲罪,被調返神劍西莊,換了另一位不知名的女子在黃金面具內,再戴了特殊製作,容貌像極自己母親的人皮面具,來擔任金衣特使。

  柳東權有點驚異地,咦了一聲,問道:「李秀,你忘了我們所約定的事麼,就算你這一陣能夠再勝,也只能提出一項問題……」

  李秀不等柳東權把話說完,便接口笑道:「我沒有忘了約定,因為在這一陣上,我要獨鬥你們兩人,多問一項問題,不算是太過分吧?」

  就是這句話兒,聽得鄧飛龍老臉發紅,把誇讚李秀年少老成,絕不會傲之語,生生地噎住,說不下去!

  柳東權由驚轉怒,狂笑一聲,目注李秀,冷冷說道:「你們大概僥倖連贏兩陣,有點昏了頭、瘋了心,把我劍尊谷中劍士,都當成了酒囊飯袋!你有沒有心目中的對手,要想鬥哪兩個?」

  李秀應聲答道:「神劍東莊的九花金衣劍士,業已屍分兩片,血染當場,哪裏還會再有值得我李秀為他出手之人……」

  話兒至此略頓,伸手指著坐在柳東權兩側的金衣女子和銀衣女子,提高語音,一字一字說道:「我要雙鬥來自神劍西莊,身分足與你這東莊莊主分庭抗禮的金衣特使和銀衣特使……」

  剛才他傲得要獨鬥兩人,曾使滿場震驚,起了一片嗡嗡議論。

  如今竟更為高傲地,指定金衣特使暨銀衣特使,作為對手,當然使所有在場人物,驚上加驚,反而形成了一片沉默!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青青。

  她緊張得趕緊離座起身,走到鄧飛龍的身邊,低低叫了一聲:「爹……」

  鄧飛龍當然懂得愛女的關懷李秀之意,遂握著青青的手兒,悄然說道:「青兒,秀哥兒這樣做法之意,是甘冒奇險,期望一舉而定今日局面!他……他大概因劍北、白菱,都是帶傷險勝,恐怕再這樣下去,難免有更慘的傷心恨事發生……」

  青青一雙妙目之內,淚光浮動,銀牙微咬著說道:「爹,他的成就雖高,但獨鬥金銀雙使,真能接得下來麼?雙方有言在先,場場都是賭命,萬一……」

  說到「萬一」之時,青青語音悲咽,有點說不下去,她伸手拭去忍不住順腮流落的兩點珠淚,語音更低地道:「何況那銀衣女子,身分如謎……」

  這也是鄧飛龍最最擔心之事,因為萬一那銀衣女子竟是青青的生身之母,則與李秀當場鬥劍之下,不論誰勝誰負,均有一方必須犧牲,無法兩全……

  誰說無法兩全?立刻便有人替鄧飛龍、青青父女,解決了這樁令他們捉心吊膽的難於解決之事!

  誰?這人是誰?

  是李秀否定她是生身之母,把她選作對手之一,要與她當場鬥劍,彼此一決生死的黃金夫人。

  柳東權聽完李秀太嫌高傲的挑戰之言,遂向金衣女子和銀衣女子,微一拱手問道:「兩位特使是否下場去給這乳臭未乾,但卻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下輩,一些教訓!」

  黃金夫人此時已把那具金色面具,仍舊戴回臉上,冷然一笑答道:「劍尊谷傲視天下,以劍稱尊,在正式論技的場合之中,最重視的,便是公平榮譽,並不是勝負二字!柳莊主雖然獨當一面,貴為東莊莊主,但也總是劍尊谷內奉派出來的人,你聽說過西天劍尊麾下,有過以二對一的規矩麼?」

  這個當著眾面的硬釘子,碰得不小,柳東權雖然戴著色兼金銀的奇異面罩,但可想像得出,他的那張臉孔,必已羞窘慚怒得為之面紅耳赤!

  但黃金夫人是上差特使,更扛著西天劍尊名號,打他官腔,遂使柳東權空自慚怒交迸,卻不敢發作,只得忍氣吞聲,再度抱拳賠笑問道:「兩位特使若不應戰,豈不被李秀小兒,笑為示怯,一樣弱了劍尊谷的名聲?」

  語音未畢,黃金夫人又是一聲冷笑,接口說道:「不是示怯,而是不屑,柳莊主叫李秀在我或白銀夫人之中,選擇一個。」

  柳東權忍著一腔悶氣,回過頭來,向李秀厲聲喝道:「李秀小兒聽見沒有?劍谷特使,不屑雙戰,叫你隨意選上一個。」

  青青聽了這種變化,方略透一口氣兒,低低叫道:「爹,我希望他不要挑選白銀夫人,否則,這一輩子,別想我再理他了!」

  鄧飛龍苦笑道:「大概不會,但秀哥兒若選黃金夫人,也難免……」

  話音未了,答案業已宣佈。

  李秀的答案,不是直接宣佈,而是間接宣佈,他寒著一張略嫌瘦削的英秀臉龐,聲冷如冰,脫口吟道:「挽弓挽強,用箭用長,射人射馬,擒賊擒王!」

  柳東權聽得正中下懷地,目注李秀道:「你要鬥金衣特使?」

  在「黃金」與「白銀」的二者之間,自然是前者的分量價值,高於後者,李秀既稱要挽強弓,要用長箭,柳東權遂作了如上猜測。

  他是絕高手,也是大行家,看出李秀故意狂傲,必有所恃,此人定屬敵陣上駟,極為難鬥,剛才黃金夫人給自己連碰了兩個釘子,委實令人惱火,如今由她拚鬥強敵,豈非勝固欣然,敗亦快意?

  但李秀卻向柳東權搖了搖頭,冷然答道:「倘若令我單挑一人,我挑的是你這獨當一面的神劍東莊莊主!」

  柳東權大感意外,聞言一怔,黃金夫人卻撫掌嬌笑說道:「妙極,妙極,李少俠膽大包天,選得極好,柳莊主的『風雷三殺手,神劍巧連環』,比我高明多了,何況今日恰值神劍東莊正式開莊上匾,他這身為莊主之人,也該抖抖威風,顯顯手段,才好給業已為劍尊谷效忠喪命的七花銀衣劍士,和九花金衣劍士一些泉下安慰!」

  這幾句話兒,不單對柳東權加以諷刺詛咒,並還把他生平最得意的「風雷三殺手,神劍巧連環」秘密殺著,給有意無意地抖露出來。

  柳東權心中詫異,剛一轉念,黃金夫人又復笑道:「李少俠業已亮劍,等待教訓,柳莊主快下場吧,西天劍尊的麾下諸員,絕沒有『示怯』二字!」

  柳東權鋼牙一咬,心想自己先收拾李秀,然後再密報西天劍尊,查查這黃金夫人怎會突有胳膊向外彎的有意助敵跡象?

  他一面怒火中燒,心內暗起毒念,一面厲聲叫道:「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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