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飄香名劍斷腸花 | 上頁 下頁
五一


  主要的是,這件案子裡的一個疑點,讓他沒辦法理出一個脈絡來,因之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著手,從何查起?

  那個疑點就是,金瞎子既救他於二十年前,為什麼又要向他於二十年後,又為什麼要苦等他二十年?

  那殺金瞎子以滅口的人,又為什麼一直等到二十年後的今天才下手?是早就知道金瞎子隱于金陵,還是二十年後的今天才知道的?

  如果說是早知道金瞎子隱于金陵,為什麼早不下手,非等金瞎子害他不成之後才下毒手?

  如果說是二十年後的今天才知道的,怎麼會這麼巧?

  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別師進入江湖,找來金陵,那殺金瞎子滅口之人也同時找來了金陵。

  他別師進入江湖,沒人認得他,就是二十年後赴金陵之約這件事,也只有師父跟金瞎子,還有他自己三個人知道。

  那殺金瞎子滅口之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就這個疑點,使他無法理出一條脈絡來。

  因此。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著手,從何查起?

  他想了半天,苦了半天,沒有理出脈絡,卻勉強得了個結論。

  那就是,二十年前在百花谷下手他的父母,二十年後的今天毒害於他,雖未必是同一個人,但一定是同一個原因,同一件事。

  九華宮主當年給父親的「無影之毒」,在百花谷事後,落進了別人手裡。

  也就是說,那「別人」在百花谷害了他的父母之後,奪走了當年九華宮主送給他父親的「無影之毒」。

  至於那「別人」為什麼心狠害他父母于二十年前,手辣欲斬草除根,以「無影之毒」害他於二十年後,他還不知道。

  不過,顯然這是仇,深仇大恨!

  他父親,『一府』李家主人李少侯得罪過誰,跟誰有如此深仇大恨?

  當年百花谷事後,九華宮主送給他父親的「無影之毒」可能落進了什麼人手裡,應該是『一府』李家主人最清楚。

  『一府』李家,不應該只他的父母跟他三個人,除了他們三口之外,應該還有別人,像什麼總管、護院、丫頭、老媽子等。

  當年百花谷事後,主人夫婦雖已遇害,這些人即便已風流雲散,不知流落何方,但他們應該還在。

  二十年不是短時日,人事的變化很大,即便不是全在,至少也應該有一兩個在。

  百花谷事後,主人夫婦遇害,幼主失蹤,知道這件事的,武林之中,也不只是一兩家,一兩個人。

  那麼,李家僅存的人,二十年來到如今,也一直在找他也說不定。

  他應該從這些人身上著手。

  應該從這些人身上查起。

  人海茫茫,宇內遼闊,那裡去找這些人?

  踏遍江湖,到處打聽,到處問?

  不必,也不必那麼做!

  樹有根,水有源,應該上『一府』李家去,離家二十年了,他也應該回去看看,看看『一府』李家,如今成什麼樣子了。

  一念及此,心意遂決,他就要站起來離去。

  離開這座「神女峰」,離開巫山……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一絲聲息。

  聲息起自他身後,極其輕微,既不是風聲,也不是松濤,而是人。

  他沒有動,就在收勢未動之後,他又聞到了一絲異香隨風飄到,異香,淡淡的脂粉異香。

  也就在他聞到了這絲淡淡異香的同時,一個輕柔、甜美的話聲起自身後:「人,你坐在這兒幹什麼?」

  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老年人、中年人或年輕人?

  人,是「人」的通稱。

  怎麼會這樣稱呼他?

  稱呼他是人,難道說,背後發話的不是人?

  李玉樓微一怔,霍地轉過了身。

  他看見了!

  身後,就在他坐的這塊大石上,站著一個。

  分明是人,不但是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女人一襲雪白宮裝,雲髻高挽,環珮低垂。

  女人二十上下年紀。

  女人長得相當美,不但是花容月貌,而且還帶著無限嬌媚,眼波流轉,直能勾人魂,攝人魄。

  他看得又為之微一怔。

  只聽那個女人又開了口,話聲不但較前一句更為輕柔甜美,而且還帶了媚意,道:「我問你話呢!」

  李玉樓知書達禮,他沒再坐著,當即站了起來:「芳駕是——」

  那女人一雙眼波閃漾著妙目,緊緊盯在他臉上,吹彈欲破的嬌靨上,神色平和,帶幾分詫異,也有一絲極其輕微的笑意:「你還沒有答我問話呢!」

  李玉樓沉默了一下,腦際閃電百轉,然後才道:「我是登臨遊覽到此!」

  顯然,他是沒有說實話。

  那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登臨遊覽到此,為什麼衣衫俱濕?」

  李玉樓道:「不小心,失足掉進水潭。」

  那女人微一搖頭道:「人畢竟是人,你們人說話都不老實,為什麼?」

  李玉樓道:「人?我們人?難道芳駕不是——」

  那女人道:「我是人,只是曾經是人,幾千年前,我是人,可是幾千年前的某一天之後,我就不是人了。」

  天。幾千年前是人。

  可是幾千年前的某一天之後,她就不是人了,那麼她是——

  李玉樓何許人,自然不信這一套怪力亂神之說,淡然一笑,道:「那麼,我應該怎麼稱呼芳駕?」

  那女人道:「看你像個讀書人,讀書人就應該知道,赤帝之女瑤姬,死後葬於巫山,是為神女——」

  李玉樓道:「這麼說,芳駕就是那位神女?」

  那女人道:「是的,在巫山縣裡,有我的廟,可以一早受各方香火,唐時薛濤曾經到廟裡去看過我,還作了一首詩——」

  李玉樓道:「滿猿啼處訪華唐,路入煙霞草木香,山色未能意宋玉,水聲猶似哭襄王,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雲為雨楚國亡,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自門眉長。」

  那女人妙目一睜,異采飛閃:「對,就是這首詩,你不愧是個讀書人,胸蘊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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