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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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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芳魂一縷牽紅線 在順天府學之鄰,遠在安定門大街東樁,有一座育賢坊大牌樓,胡同東口有「忠烈祠」匾額。 入小門,有文丞相祠,即大宋丞相文天祥祠。 何以在此偏狹之處設祠? 志載此處即明代之柴市,為文丞相授命之地。 明永樂六年,北京按察副史劉嵩授命建祠。 進口處,有「萬古綱常」匾額,兩旁有楹聯云: 「敵國仰威名,一片丹忱昭史冊; 法天留策對,千秋正氣壯山河。」 神座之右聯云: 「正氣常存,俎長至今尊帝皇; 孤忠立極,神靈宜近按黌宮。」 為丞相十八世孫文桂所書。其後另一聯云: 「南宋狀元宰相; 兩江孝子忠臣。」 可謂恰到好處。 文祠的東西壁,有歷代名人聯詩甚多,左右共有五個題壁石刻,神座前有遺像碑,上刻衣帶銘: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真是千秋至言,永垂萬世。 他的名著「正氣歌」全文書於屏風之一,筆勢飛舞,瀟灑明快兼而有之。 明崇禎十七年三月戊申,有左都御史李邦中曾縊死祠中,以行屍諫,清代賜諡忠肅公,文丞之感於人,有如是者! 在這文丞相祠後,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落中有花有樹,只有兩間破舊而簡陋的瓦房。 一間,住著個長年灑掃文祠的老頭子,另一間,是柴房,而如今,裏面沒有柴了。 孤單單的一張木床前,正對坐著兩個人,是聶小倩與朱漢民母子倆,想必,朱漢民已把一天來的所遇經過,都稟報了聶小倩,如今聶小倩是神色凝重,正在低頭沉思。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抬起了烏雲粉首,道:「民兒,你說弘曆並不知道大內侍衛捉拿叛逆事?」 朱漢民點頭應道:「是的,娘!」 聶小倩道:「民兒,你該看得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朱漢民道:「娘,孩兒看得出,那是真不假,而且,他身為皇帝,似乎也沒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聶小倩皺眉說道:「那就怪了,弘曆既然不知道,那該是和珅一手搞的鬼了,可是,和珅他又為什麼……」 朱漢民道:「娘,和珅兼領步軍統領,是捍衛京畿的首席武官,捉拿所謂叛逆,是他的職責,這麼說是否說得通?」 聶小倩點頭說道:「這麼說,自然是說得通,不過,他府中不乏一流高手的死士,為什麼要借調大內侍衛,似乎有點想把事情推向大內,怕人知道是出於他的主意,這又為什麼?」 朱漢民道:「孩兒這麼想過,孩兒曾幫玉珠打過他那兒子和天仇的兩名護衛,會不會他為避假公濟私之嫌,所以……」 聶小倩搖頭說道:「以他的身分地位,便是假公濟私,也不必怕人閒話!」 朱漢民苦笑說道:「那孩兒就想不通了!」 聶小倩想了想,道:「這件事先不必去管它,反正咱們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北京了,民兒,你說弘曆也不知道七盟被挑毀事?」 朱漢民點頭說道:「是的,娘,他說得好,他身為皇上,無論大小事,沒有他不敢承認的,這話應屬可信。」 聶小倩點頭說道:「話是不錯,那麼我就要懷疑到鄔飛燕頭上了!」 朱漢民道:「娘,根據樂兆熊的稟報,再加上郝舵主的一番說法,當日挑毀那七盟的,似乎是滅清教而不是鄔飛燕!」 聶小倩道:「何以見得滅清教那班人不就是鄔飛燕那班人?」 朱漢民道:「娘,您沒聽那鄔飛燕自稱修羅一后麼?」 聶小倩點了點頭,道:「嗯,有道理,先有了千毒門餘孽鄔飛燕這股人,如今又跑出個什麼滅清教的來,自當年至今,這匡復大業就沒有順利過,看來,滿虜好對付,倒是身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自己人難相與!」 朱漢民陡挑雙眉,道:「娘,任何人不足以影響爹交付孩兒的神聖使命的。」 聶小倩點頭說道:「民兒,娘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娘要告訴你,力量,合則強大,分則薄弱,哀莫大於同室操戈,自起內鬨,讓滿虜坐收漁翁之利,那該是弘曆求之不得的事,民兒,別把這件事看得太單純了,褚明的話不錯,對弘曆這個人,咱們該重新估量一下才對!」 朱漢民忙斂威態,恭謹說道:「是,娘,那麼娘的意思……」 聶小倩道:「鄔飛燕此女生性狠毒,居心叵測,由她必欲置咱們於死地而後甘,而不能因公仇而暫棄私怨的心胸看,對她,是不必再提,也不必再存什麼希望了,跟她之間的干戈,已在所難免,只好放手一搏了,但對這個滅清教,娘倒是要勸勸你,為大局著想,倘能共圖大事,咱們不妨遷就些!」 朱漢民恭謹受教,道:「是的,娘,孩兒遵命,敬領教誨!」 聶小倩臉上浮現一絲安慰笑容,道:「民兒,此番咱們回到江南之後,你第一步該先設法跟滅清教的首腦人物碰碰頭,開誠佈公的談談,要記住,為大局,應盡量多做讓步,委曲求全!」 朱漢民道:「娘放心,爹說過,成功不必在我,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只要是有志義舉,以匡復為己任者,都該義不容辭地加以幫助。」 聶小倩含笑點頭,道:「對了,民兒,能記住你爹的話,娘就放心了,千萬別動年輕人的血氣,自毀成功勝利的契機。」 朱漢民道:「民兒省得,但是,娘,倘若那滅清教主跟鄔飛燕一樣呢?」 聶小倩淡淡搖頭說道:「娘不相信世上像鄔飛燕那種人能有幾個,你要知道,鄔飛燕跟咱們有著私恨,她的出發點也不正當。」 朱漢民揚眉說道:「由這滅清教對付諸大門派及七盟的做法看來,孩兒不以為他們跟那鄔飛燕有什麼兩樣!」 聶小倩搖搖頭,柔婉說道:「民兒,他們爭的也許是今日的領導地位與將來的名位,這些都可以不必計較的,只要他反清意念純正,便可慢慢曉以大義,以威德渡化之。」 朱漢民點點頭,道:「那麼,娘,倘若他們便是那當日挑毀七盟之人呢?」 聶小倩淡淡笑道:「倘能精誠合作,以前的,何妨一筆勾銷?」 朱漢民動容說道:「娘真了不起,胸襟為常人所難及!」 聶小倩揚眉說道:「怎麼,你也甜起嘴來捧娘了?」 朱漢民說:「娘,您該知道孩兒對您不必作虛偽阿諛之言。」 聶小倩笑道:「這個娘知道,難不成你還會拍娘的馬屁?」 頓了頓,臉上浮現一種難以言喻的甜笑,接道:「其實,娘當年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完全是這多年跟隨你爹,受了他的感染與薰陶。」 朱漢民道:「孩兒以能為他老人家的兒子而引傲終生,且不提天下武林,就像弘曆那種人對他老人家都敬佩得很!」 聶小倩笑道:「弘曆他一直想延攬你爹,那可能麼?敬佩是有的,其實,另一方面他也把你爹恨入了骨了。」 朱漢民揚眉說道:「憑他那滿朝文武,八旗兵將,能把他老人家怎麼樣?」 聶小倩笑道:「年輕人畢竟氣盛,又來了!」 朱漢民臉上一紅,赧然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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