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菩提劫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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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如提督大人所說,公私要分明,他身受提督大人厚恩,不能讓由提督大人身上,為朝廷惹來災禍,使提督大人落個不忠之名,而他自己也身為滿旗之人,也不能讓大清朝廷蒙受損害,那於公於私都不好。 就這矛盾在他腦中不住盤旋衝擊,就這矛盾使他大大地為了難,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他只覺得整個的人快要爆炸了,甚至於他難以負荷地發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這本難怪,他的確夠為難的。 然而,不知怎地,漸漸地,他平靜了,而且平靜得出奇,忽地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門。 接著,他又走出了九門提督府的大門,連往四周看都未看一眼地便步下石階,往東面行去。 他剛離開九門提督府沒多遠,那九門提督府門前大道的拐角處,便突然閃出了一個中等身材的黑衣漢子,遙遙地跟在了他的身後,顯然,九門提督府早已在人監視之中。 豈料,那黑衣漢子不跟還好,越跟他是越奇怪,最後簡直是詫異欲絕,莫名其妙。 在他意料中,阿步多必然是出城的,哪知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阿步多不但未出內城,而且是往宗人府方面行去,最後竟到了宗人府門前。 宗人府裏的那些官兒,是和相的一路人,那黑衣漢子詫異之餘,自然是很放心,他眼看著阿步多向著站門的禁軍說了幾句話,然後進入了宗人府。 進宗人府沒關係,於是,那黑衣漢子就站在遠遠的一處屋簷下,守候起來,他是生怕阿步多還會往別處去。 他在前門等上了,阿步多卻出了宗人府側門,一出側門,立刻步履若飛地向來路奔回,東拐西彎,沒片刻工夫,那一深若海,樓脊高聳的貝勒府已然在望。 阿步多經驗老到,是夠小心的,他先躲在遠處望了望,果見貝勒府周圍各處,分站著不少的黑衣漢子。 而且他一眼認出,這些個黑衣漢子,不是來自大內禁宮的侍衛,也不是來自步軍,而且是跟適才跟蹤他的那名黑衣漢子一樣地,是和相府的死士。 這下麻煩了,這些個死士都是一流好手,整個貝勒府的進出之路,進出之人,甚至於那丈高圍牆,無不在這些死士的臨視之中,別說想進貝勒府,就是接近一點,也勢必被他們發現不可。 於是阿步多又作難了,能擺脫了一個,卻難擺脫了這多個,這一來怎麼進去? 正自束於無策之際,忽聽背後蹄聲響動,連忙回顧,只見一匹高頭健馬飛馳而來。 天,那竟會是五虎將之首的代勇。 阿步多不由大喜,站起身子,揮手招呼,適時代勇也看見了他,呆了一呆,隨即緩下座騎。 到了近前,含笑問道:「大領班,躲在這兒幹什麼?」翻身便要下馬。 阿步多連忙攔住了他,匆匆忙忙地把府中事向代勇說了一遍,並要代勇速報德貝勒知道,以謀求對策。 代勇聽畢大驚失色,一句話未再多說,立即抖韁勒馬,箭也似地馳向府門,阿步多遂也不敢怠慢地急步離去。 他走得對,他剛沒了影兒,適才他站立處便掠來了和相府的兩名黑衣死士,這些人都夠機警的,顯然他們覺得代勇突然駐馬,事有蹊蹺,既不敢攔代勇,只有過來看看。 還好阿步多走得快,兩人一無發現之後,互相詫異地對望一眼,身形一閃,只有又掠回來處。 代勇一進門,便直奔德貝勒書房,書房中,德貝勒一個人正在那兒看書,他見代勇飛步闖入,立刻沉了臉:「代勇,什麼事這般匆匆忙忙?」 代勇連禮都來不及,就急急把阿步多適才所告,向德貝勒稟報了一遍。 德容一聽臉上變了色,沉吟說道:「這會是誰見了憶卿,又跑到和珅那兒去密告的……」 忽地站起,沉聲喝道:「代勇,找玉珠來,快!」 代勇應了一聲,飛步出門,轉眼又陪著玉珠進了書房,一進門,玉珠便詫聲問道:「爹,什麼事大夥兒這麼驚慌?」 德容沒理他,轉注代勇,道:「代勇,招呼他們一聲,跟玉珠出城打獵去!」 代勇心中明白,口中應得快,腳下更快,一閃便沒了影子。 德容這才把事情告訴了玉珠,玉珠一聽駭然失色,忙道:「爹,那麼您要我……」 德容道:「去找你姑姑,她比我行,也許她有好主意,快去,快去,要你姑姑一定要在今夜之前想出辦法來!」 玉珠不敢怠慢,應聲出了書房,適時,代勇等五虎將已一切準備就緒,玉珠二話不說,騰身上馬領著五虎將,催動鐵騎,飛馬出門而去。 全部是打獵的行頭,自然輕易地瞞過了和相府的那些個死士,加之五虎將一路談笑,那情形更像。 玉珠與五虎將立騎蒙古種健馬一路飛馳,未出盞茶工夫便到了白雲觀,玉珠吩咐五虎將觀外等候,未等通報,一個人橫身闖往春花園。 這可不得了,那些身懷武學,名義清修,實際上則是護衛郡主安全的三清全真們,玉貝子又不是別人,攔又不敢攔,只得敲磐報知美道姑。 人到底不比那磐聲快,等到玉珠奔進春花園,美道姑已寒著臉擋在了小橋之上,她一見玉珠。立刻沉聲叱道:「玉珠,你越來越大膽了,是誰叫你不經通報便亂闖的?」 玉珠忙道:「姑姑,您先別生氣,聽我說,爹讓我來的……」 美道姑怒聲說道:「是你爹叫你不經通報便亂闖的麼?」 玉珠急道:「姑姑,不是,我是有急要大事稟告……」 接著,就忙把要說的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美道姑臉色連變,聽畢,她那臉上的神色竟反趨平靜,而且平靜得山奇,冷冷說道:「是你爹叫我想個主意?」 玉珠點頭說道:「我爹說,您比他行,也許有好主意!」 美道姑沉吟說道:「首先這件事不能讓憶卿知道,要不然他能搗翻了整個皇城,只不知道那見著憶卿,又跑到和珅那兒密告的是誰,此人好絕的心智,奸毒的心腸,他們竟要破墓開棺驗骨……」 冷冷一笑,抬眼說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你爹,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動不了紀澤一根汗毛,叫他放心地在家等著好了!」 玉珠大喜,應了一聲,便要轉身。 「慢著!」美道姑突然喝道:「我險些忘了,擅闖禁地便是你有急要大事而來也不能輕饒,出去交代代勇一聲,讓代勇回去稟報你爹,然後你給我回來,到屋裏跪著,晚上我再放你回去!」 這一下玉珠傻了臉,一臉苦相地方待求饒。 美道姑臉色一沉,又道:「不願罰跪也可以,給我抄一百張道德經去,字跡要端正,一筆不許潦草,你自己選擇吧!」 玉珠涎臉說道:「姑姑,寫字,您豈不是要了珠兒的命!我寧願罰跪!」 美道姑忍不住笑了,叱道:「不長進的東西,我看你哪一天能把字學好,寧可罰跪也不願寫字,丟人,滾,下次再犯,定罰不饒!」 玉珠大喜一聲:「謝謝姑姑,珠兒就知道您疼珠兒!」 轉身飛奔而去。 望著那頎長身影遠去,美道站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漸漸地,笑容凝住消失,她轉身進了屋。 須臾,她又從屋裏走了出來,身上加了一件風氅,悄悄地出了側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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