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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隆科多陰笑說道:「不,我還有個理由,他一身本領了得,隨身護衛也個個不等閒,你那一道聖旨,他早知道了您的用心,他豈會不刻意提防?『血滴子』們難是他的對手,要是沒有十成把握,一個不好逼反了他,那後果更糟,我認為暫時不妨先緩緩他,等他防備鬆懈之後再下手……」

  青袍人笑道:「難道舅舅忘了我也是少林寺嫡派弟子,身懷少林絕技的,除了少林和尚外便是我,連那虯髯公也在我之下麼!」

  隆科多道:「這個我知道,可是話不是這麼說,你以君主之尊,總不能親自動手殺人……」

  青袍人道:「這麼說來,舅舅的意見似跟海青相左,海青是要我別殺他,您則是要我目前別動他!」

  隆科多搖頭說道:「不,倘若他沒有叛心,低頭認了錯,他這種將才難得,還是該留著他作必要時之大用!」

  青袍人點頭笑道:「只要他對我忠心不貳,又肯低頭認過,我便要他帶著個『太子太保』的榮銜回到任上去,要不然,我就留下他那顆腦袋!」

  隆科多道:「我正是這個意思,關於小年的事,就這麼辦了,還有,還有……」囁嚅了半天始接道:「還有海青,我覺得你不該這麼寵他慣他!」

  青袍人倏然笑道:「舅舅是吃海青的醋!」

  隆科爹老臉一紅,有點驚,忙乾笑搖頭,道:「那倒不是,我覺得他現在越來越放肆,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現在既是伴駕,又等於領『大內侍衛』,權大勢大,內城之中,誰不怕他三分……」

  青袍人笑道:「舅舅有我這個靠山,想必不會怕他!」

  隆科多皮包骨的乾癟老臉上又復一紅,忙道:「我倒不會,可是怕他的大有人在!」

  青袍人道:「既然您不怕他,他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內,您又何必替別人強出頭,管別人的閒事?」

  隆科多老奸巨滑,機警狡詐,哪能聽不出皇上的話意?忙轉移口風,嘿嘿笑著說:「倒不是我替別人強出頭,管別人的閒事,實在是你找這個人跟隨,又寵慣他成這個樣子,恐怕……」

  青袍人淡淡笑道:「舅舅,任何人都不該怕他,凡是怕他的人,心裡都有鬼。我不是寵慣他,而是交付他督促我的權力,舅舅難道不以為內城裡的這些人是該怕個人,像我這麼一個行事隨心、奸佞圍側的皇上,也該有個人督促麼?」

  隆科多漲紅老臉,囁嚅不能作一言!

  青袍人目光深注,忽地一笑說道:「舅舅,您放心吧,我這個人懂得適可而止的,寵慣海青,我也有個限度的;在可能的範圍內,我盡量地放縱他,讓他敢說敢做,超過了這個範圍,我也不會輕恕他的,不過海青是個深知節度的人,他說話行事都很有分寸,舅舅也該知道,我身邊少不了他,這跟我身邊少不了舅舅這位智囊沒什麼兩樣,我身邊要文武都有,這樣方可高枕無憂,為了我,舅舅,別你軋他,他軋你的!」

  話,固然很有分寸,但是分量卻很重,隆科多隻聽得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只說不出話來!

  青袍人一笑又道:「舅舅,天色不早,夜已良深,我明天一大早還要見年羹堯,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您請早點安歇吧!」

  皇上下了逐客令,隆科多不得不站起來告退,皇上對他很客氣,親自送他出了「御書房」……

  ***

  與此同時,雲珠所乘坐的那輛馬車,已回到了「四海鏢局」。

  不知是雲珠顯露了那方權同尚方寶劍的欽賜玉佩還是怎麼,雲中燕對這位侄女兒特別親熱,近乎客氣,也帶著點恭謹意味,親自攙扶著雲珠下了馬車!

  雲中鶴聽說雲珠這時候就回來了,自然是大感意外,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從被窩裡披衣而起,綴斷榮華富貴好夢,急步奔向前院,迎了出來!

  他剛進前院,雲珠半仰螓首前面走,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雲中燕,已然到了前院的天井中!

  雲中鶴忙不迭地滿堆笑,睜著惺忪老眼上前招呼:「珠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雲珠笑意盎然地揚了柳眉:「怎麼,爹,您是希望我留在『御書房』裡侍寢?可惜皇上瞧不上我這殘花敗柳破身子,怎麼辦?」

  雲中鶴臉色一變,睡意驚醒了三分,沉聲叱道:「珠兒,你怎麼能跟爹這樣說話?」

  「怎麼?」雲珠一揚柳眉,咯咯笑道:「難道爹不是希望我能獲得皇上寵幸,或留用身邊,或送進後宮,來個雲家一門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只可惜您這個女兒比不上那當年的楊玉環!」

  雲中鶴臉色更為難看,方要二次開口,雲中燕站在雲珠背後忙遞眼色,雲中鶴心中一跳連忙忍住!

  適時,雲珠臉色一沉,道:「要聽我進宮見皇上的經過麼?要嘛就大廳裡坐坐去,不想聽嘛,我可要回房睡去了!」

  剎那之間,雲中鶴臉上有了笑容,忙點頭道:「要,要,要,這是咱們雲家祖上有德,也是天大的榮寵,天大的喜事,爹當然要聽,當然要聽!」

  雲珠冷哼了一聲,目光輕蔑而不屑地望了雲中鶴一眼,轉過嬌軀,當先逕向大廳行過去!

  雲中鶴背著雲珠,忙向雲中燕投過一瞥探詢目光!

  雲中燕報以神秘微笑,向大廳方向偏了偏頭!

  雲中鶴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了,目光何等銳利,那能連這個都不懂?當下心中猛然一陣跳動,飛步跟了過去!

  進入了那點燃燈火的大廳之後,雲中燕隨手帶上了門,隨聽大廳內不時透出雲珠一兩聲咯咯嬌笑,只聽不見她都說了些什麼。

  半個更次過去,忽聽雲珠說道:「就是這樣了,我說完了,您陪大伯談談吧,我要去睡了!」

  一條人影自大廳左近暗隅中掠出,飛閃不見!

  大廳門開處,雲珠一個人走了出來,折向西邊,順著畫廊消失在那茫茫夜色之中!

  ***

  大廳內,又響起了充滿得意、歡愉的笑聲,那是雲中燕、雲中鶴老兄弟兩個。

  本難怪,雲珠進這一趟宮,雲家十兄弟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老兄弟倆怎不欣喜欲狂?

  雲珠離開了大廳之後,卻沒有如言地回到自己房中睡覺,她如一陣風般地到了郭璞的房門口!

  自然,郭璞的房裡是熄了燈,黑黝黝地,本來嘛,這個時候了,郭璞他該早睡了!

  雲珠站在郭璞的房門口,猶豫了一下,剛要走,突然,那黑黝黝的房內,響起了郭璞的輕喝:「是哪一位在外面?」

  雲珠聞聲停身,忙應道:「先生是我,雲珠!」

  屋裡郭璞「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雲姑娘,有什麼事麼?」

  雲珠未答反問,道:「先生睡了麼?」

  這一問,簡直問得太以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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