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江湖人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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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三淡然一笑道:「玉琪,你認識人家才幾天,三叔我又多大年紀,見過的又有多少?」 李玉琪雙眉微揚道:「三叔,玉琪的眼光差不到哪兒去。」 「當然,玉琪。」褚三道:「你本不差,你要是稍微差點兒,朱大俠也不會看上你,自古俠女出風塵,也許那金玉環是個奇女子,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只是,玉琪,我話要說明白,也要說在前頭,除非她比你鳳妹妹好,要不然我不許……」 李玉琪道:「您怎麼拿她和鳳妹妹比……」 褚三道:「怎麼,不妥當麼?」 李玉琪道:「不是不妥當,而是您多心,弄錯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我不是說過了麼?我和她只是朋友,所以託萬蓋天找她,那也只是出於同情,可憐她的遭遇,您想,三叔,這麼一位姑娘,這麼個遭遇,咱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麼?」 褚三兩眼一睜,道:「玉琪,這話可是你說的啊,你她只是朋友,你所以託萬蓋天找她,只是同情她,可憐她?」 李玉琪沒考慮那麼多,這時候他也不會考慮那麼多,在他以為和金玉環之間根本不會怎麼樣,當即一點頭道:「是我說的,三叔。」 褚三也笑了笑道:「那就好,那我可以不管了,唔,還有,玉琪,要是萬蓋天找著她了,你又打算怎麼辦,怎麼個幫她法,怎麼個安置她法?」 李玉琪道:「我原準備讓她住在家裏跟鳳妹妹做個伴兒,等金少樓幾個回來再接她走,還沒跟您商量,也不知道她願意不願意。」 褚三沒說話,半天才道:「那就等萬蓋天找著她之後再說吧。」 李玉琪沒說話。 這一頓吃喝,爺兒倆直吃到日頭偏西,可是其間吃喝的時候少,說話的時候更少。 一連幾記悶棍,弄得李玉琪把勸褚三別再管那件案子的事也忘了,日頭偏西時,爺兒倆出了順來樓,分了手。 分手之後,褚三回了家,李玉琪則回了內城,出來的時候心裏有事兒,回去的時候事兒更多。他記得他沒吃喝多少,可卻覺得漲得慌。 *** 入夜,華燈初上,天橋更熱鬧了,熙往攘來,萬頭攢動,吆喝聲、鑼鼓聲、爆竹聲、歌聲,響徹了半邊天。 萬家棚前從人叢裏走出來了一位年輕俊美的公子哥兒,他,長袍、馬褂,頭上還戴著頂瓜皮小帽,衣著講究而氣派,講人品,那更沒話說,北京城裏挑位最標緻的姑娘,都未必比得上他。 白裏透紅的臉蛋兒,擰一把能擰出水來,稱得上是皮白肉嫩,吹彈得破,當然,誰也捨不得去碰它一下,誰敢哪,碰破了誰賠得起?那雙長而斜入鬢的眉,那雙黑白分明,眼角兒上挑的丹鳳眼,那懸膽一般更小巧玲瓏的鼻子,那鮮紅一抹,賽過大姑娘櫻唇檀口的嘴,無一不恰到好處,無一不美,無一不動人,無一不醉人。 你不瞧,他所過之處,人群騷動,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的目光馬上就被吸引住,牢牢地盯住人家,一剎那也不肯放鬆,恨不得跟人家走。 俊公子身後,還跟著兩個跟班的,是兩個中等身材的黑衣漢子,年紀都在四十上下,眼神一般地十足,步履一般地穩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而且還是好手。 天不熱,夜色更涼如水,俊公子哥兒手裏還拿把摺扇,五骨描金,當然,那是裝飾,並不一定非打開來用它不可。 俊公子哥兒帶著兩名跟班,邁著四方步,瀟滿灑灑地進了萬家棚,敢情他是來賭一回玩玩兒的? 萬家棚裏,石玉瞧直了眼,含笑快步迎了上來:「這位公子爺,裏邊兒請。」他微欠身形,往裏擺了手。 俊公子哥兒摺扇一擺開了口,話聲清脆,道地的京片子,煞是好聽:「不忙,你是這兒的管事?」 石玉點頭說道:「是的,有什麼指教?」 俊公子哥兒道:「沉甸甸的不方便,我沒帶那麼多……」 「不要緊。」石玉立即含笑說道:「公子爺只須留個地址,明兒我們派人府裏去取,或者您派個人送來也行,再說,您也不一定輸,是不?」 俊公子笑了,笑得很清淡,微一點頭道:「你很會說話,那太麻煩,這樣吧,我這裏有樣東西,你看看值多少,先給我押幾個好了。」摺扇往後一擺,一名跟班立即上前,探懷取出一物,雙手遞了過去。 俊公子哥兒道:「給這位瞧瞧。」那位跟班立即又將東西遞向石玉。 石玉伸手接了過去,只一眼,神情立時一震:「您這是貓兒眼?」 俊公子哥兒道:「你好眼力。」 石玉道:「您這東西太貴重,我得拿到裏頭估估價去。」 俊公子哥兒微一點頭道:「應該,我跟你去。」 石玉道:「我帶路。」轉身往裏行去。 石玉帶著俊公子哥兒跟兩名跟班進了裏頭那一小間,萬蓋天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石玉到了近前,輕輕叫了一聲師父。 萬蓋天睜開了眼,看看石玉,又看看石玉身後的二位,挺腰坐直了,問道:「什麼事兒?」 石玉把貓兒眼往前一送,道:「這位公子爺要拿這顆貓兒眼押幾個,我沒敢做主,所以只好拿進來讓您瞧瞧。」 萬蓋天沒接那顆貓兒眼,站起來上下一打量俊公子哥兒,一抬手道:「您請坐坐。」 俊公子哥兒沒動,道:「不客氣,謝謝。」 萬蓋天也沒多讓,這才接過石玉手裏那顆貓兒眼,就著燈瞧了瞧,臉上立現驚訝之色,轉眼望向俊公子哥兒:「您貴姓?」 俊公子哥兒道:「明,日月明。」 萬蓋天微微一怔,道:「您這個姓倒不常見。」 俊公子哥兒道:「百家姓裏有。」 萬蓋天道:「是的,祈毛禹猶,米貝明威,我只是說您這個姓不常見。」 俊公子哥兒淡然一笑道:「如今姓這個姓的確實不多,敢把這個姓告訴人的更少。」的確,這個明字犯忌諱,敢告訴人的沒幾個。 力蓋天又是一怔,深深地看了俊公子一眼道:「您這顆『貓兒眼』是……」 俊公子哥兒道:「在我家傳了好幾代了,先祖在先朝任總兵,鎮邊有功,朝廷頒賜,來路不會有問題,再說我也並不是賣。」 萬蓋天道:「您誤會了,您這是傳家之寶,更是御賜,太過貴重,我這兒不敢押,您要想玩兒,我這兒可以先借幾個……」 俊公子哥兒道:「那就不必了。」摺扇一擺,一名跟班上前伸出了手。 萬蓋天沒猶豫地把那顆貓兒眼遞了過來。那名跟班接過貓兒眼退到一邊。 俊公子適時開了口:「閣下就是萬蓋天萬老大?」 萬蓋天道:「不錯,我就是萬蓋天,您有什麼指教?」 俊公子哥兒摺扇一指萬蓋天的座椅道:「你請坐,我有點事兒請教。」 萬蓋天道:「客人不坐,我這做主人怎好坐著?」 俊公子哥兒道:「你不必跟我客氣,如果你真不願意坐,站著也一樣,我不勉強。」 萬蓋天臉上掠過一種異樣神色,道:「您有話請明說。」 俊公子哥兒淡然一笑道:「不愧是北京城裏的頭一號人物,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來玩兒的……」 萬蓋天道:「我剛瞧出來。」 俊公子哥兒道:「高明。你跟那位在查緝營當領班,吃公事飯的褚三,是什麼交情?」 萬蓋天微微一怔,旋即答道:「多年的朋友。」 俊公子哥兒道:「交情如何?」 萬蓋天道:「算得上深厚。」 俊公子哥兒倏然一笑道:「那我料錯了,我還當你跟他僅是互相利用,沒什麼交情呢。」 萬蓋天濃眉一聳道:「萬某人喜歡交朋友,尤其是褚三這種朋友。」 俊公子哥兒道:「是因為他吃官家飯?」 萬蓋天淡然一笑道:「萬某人眼裏還沒把官家看得那麼重。」 俊公子哥兒道:「我明白了,再請教,你跟那個姓李的又是什麼交情?」 萬蓋天道:「你是說我那個兄弟李玉琪?」 俊公子哥兒道:「他叫李玉琪?」 萬蓋天道:「不錯,你不知道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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