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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儘管君龍陽凶殺淫惡半生,此時卻是氣焰全消,聞言嘿嘿一笑道:「是,是,小弟遵命,小弟遵命──」

  將狄映雪輕輕放下,一面動手拍開狄映雪穴道,一面猶圖抵賴地嘿嘿又道:「大姐素來神目如電,此次卻是全然誤──」

  「無恥的淫惡老賊,姑娘與你拼了!」狄映雪被君龍陽拍開穴道,尚未看清現場情況,便自嬌叱一聲,忽地躍起嬌軀,滿含羞怒地一掌劈向君龍陽。

  若以「陰陽人妖」一身功力,狄映雪如何能傷的了他,無奈他一見焦五娘來,便自心生畏懼地六神無主,全副精神全放在焦五娘身上,加以站的地方又是近在咫尺,卻是一掌被狄映雪劈個正著。

  雖然說狄映雪功力差得太遠,君龍陽又是身隨意動,躲閃的快,但肩頭上卻被狄映雪這一掌打得又酸又麻,一連退出了三四步去。

  狄映雪顯然為自己竟能一掌擊中君龍陽而大感意外,但她未能將對方擊斃或擊成重傷,仍未能甘心!呆了一呆,黛眉挑處,一聲冷哼。

  「老鬼,你再試試姑娘這第二掌。」

  嬌軀微閃,方待撲上。

  君龍陽自己想不到這甫被拍開穴道的女娃兒還能出手傷人,這一掌又被打得肩頭酸麻不已。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口氣如何咽的下?羞惱之餘,頓忘所以,方自臉色一變。

  狄一風與焦五娘幾乎同時揚起一聲輕喝:「雪妹住手!」飛身一把將狄映雪拉回。

  「老六,你敢!」也自飛身攔在君龍陽身前。

  狄映雪突然被狄一風拉回,不禁為之一怔,嬌嗔說道:「風哥,你這是何──」

  一眼瞥見擋在君龍陽身前的焦五娘,呆了一呆,輕聲問道:「風哥,這是何人?」

  狄一風雙眉微微一軒,道:「『六神通』之首,『飛天夜叉』焦五娘。」

  狄映雪神情微微一震,脫口一聲輕「哦」不由暗自責道:

  「糊塗,我怎未想到這就是兇狠如同夜叉的焦五娘。」

  黛眉微挑,尚未說話。

  焦五娘微微一怔,深陷雙目射出兩道精光,深注狄一風一眼,道:「老婆子許久未在江湖走動,小哥兒因何識得?」

  狄一風被焦五娘一眼看得不由心中一震,入耳焦五娘語聲,竟覺平和已極,一絲也無暴戾意味,不由大奇,他本不善言辭,如此一來,一時反覺無言以對,方自略感迫窘。

  狄映雪已自一聲冷冷說道:「『六神通』名震遐邇,武林之中無人不識,我兄妹若連這六位高人都認不出,豈不顯得太以孤陋寡聞?」

  焦五娘突然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

  狄映雪入耳這一句毫無敵意的話兒,不由倏感嬌靨一熱,但她仍自冷冷說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婆子不敢說姑娘有錯,不過姑娘這幾句話委實是錯了。」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我愚昧的很,這話玄奧的令人難懂。」

  焦五娘道:「姑娘姿色絕代、冰雪聰明,這句話應該是體會的出,即連老婆子這等既老又笨之人,對姑娘適才那句奉承話兒,已是完全領會。」

  狄映雪大窘,一時頓感無言以對。

  焦五娘輕注狄映雪一眼,一笑說道:「不管姑娘懂與不懂,老婆子卻要對自己那句話說明一番,老婆子以為姑娘那句奉承話兒在『威震遐邇』四個字上,若按姑娘本意,這『威震遐邇』的『威』字應該改為『惡』字,姑娘,老婆子說的可對?」

  狄映雪怎麼也料不到素以凶殺冷酷聞名的「飛天夜叉」焦五娘,會變得如此風趣這般平和,更料不到她還有此一說,一時嬌靨飛紅,羞窘異常,櫻口數張,卻是找不出適當話兒。

  狄映雪尚且如此,狄一風更不必說,也自愣得如同一具木頭一般。

  焦五娘目光輕轉,一笑說道:「姑娘不加否認,想必已是默許──」

  狄映雪心中一急,脫口一聲:「老──」

  「老什麼?」焦五娘哈哈一笑,道:「老什麼?姑娘?老婆子你不好意思叫,老前輩你不願意叫,乾脆你我倒反省事!」說完,又是微微一笑。

  狄映雪略一思忖,嬌靨一整,尚未說話。

  狄一風極微的嘆息,神色困惑地喃喃說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小哥兒,想不到什麼?可是想不到焦五娘會有如此改變,如此態度對人──」狄一風倏感失言,不由大窘。

  焦五娘卻是視若無睹,神色突變一轉黯然,輕嘆一聲,說道:「連老婆子自己也想不出自己何以會變成如此,假如有原因的話,只有一個,那就是──」

  倏然住口,又是一嘆,接道:「說來話長,提此做甚,不過二位須知這一點,那就是今日之焦五娘已非昔日之焦五娘,昔日之焦五娘早已老死陰山,今日之焦五娘一心向善不爭名利、不談廝殺,不知二位能否信得過老婆子?」

  說完,一雙老眼凝注二人,靜待答覆。

  無奈這一對人兒,心中俱是正為焦五娘何以會變成如此而感不解,為焦五娘放下屠刀,一心向善而暗感敬佩,一時竟忘了作答。

  沉默半晌,焦五娘突然一聲長嘆,神色無限黯然地道:「看來老婆子是難以取信於二位了,其實這也難怪,誰叫焦五娘平生惡跡昭彰、凶名遠揚──」

  狄一風心中一急,脫口忙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等只是,只是──」

  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兒,面色通紅,窘迫萬狀,祇得將一雙求援目光射向身旁狄映雪。

  狄映雪嬌靨一莊,肅然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兄妹正自為適才不敬言辭而深感愧疚,私心敬佩猶恐未及,怎敢不相信前輩。」

  焦五娘長吁一口氣,深注狄映雪一眼,微笑說道:「多謝二位,老婆子能取信於一二位,已感太以滿足,再世為人正為昔日惡行羞愧,何敢當姑娘敬佩_二字。」

  狄映雪微一搖頭,莊容說道:「不然,遷善改過,唯仁智之士方能為之,天下之人敬佩的不是武學高絕之士,也非──」

  焦五娘突然揚起一陣大笑,說道:「好,好,好,姑娘能言善辯,口才犀利,老婆子甘拜下風,這些咱們暫不談它,姑娘可願告訴老婆子:二位是哪位高人門下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一旁沉默已久的公孫忌突然說道:「除了有數的幾個老不死的以外,誰能選上這等姿質絕佳的上駟之材,女娃兒是江南五要飯的徒弟,男娃兒藝出武當三個老牛鼻子。」

  焦五娘神色微變,輕「哦」一聲,說道:「難怪,難怪,除了這幾個老不死的徒弟以外,放眼武林也委實找不出有何人門下敢一對一的獨鬥『六神通』──」

  話聲至此,突然神色一變,接道:「老婆子險些忘了一樁大事,老二,你且說說看,適才為何和他們二位動手?」

  「眇目天王」看了二人一眼,老臉通紅,頗顯窘迫地道:「是這兩個娃兒仰仗哪幾個老不死的,竟敢出言對兄弟不敬。」

  焦五娘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老二,你難道忘了下山之際,親口對我說的那些話兒麼?對你不敬,為何不自己想想,『六神通』半生所為有那一點是值得人家崇敬的──」

  雙目精光厲射,轉注「陰陽人妖」君龍陽一眼,怒聲接道:

  「如若我來遲一步,這一對娃兒豈不毀在你二人之手?日後要我如何向那八個老不死的交待?要我有何面目再見天下群豪?這次姑念二次下山以來初犯,也未導致不可收拾場面,下次再有類似情事,休怪我翻臉無情、斬袍劃地,要不我就自絕在你們面前。」

  一番話聲色俱厲、義正辭嚴,斥得公孫忌、君龍陽連同公羊赤、北宮寅、辛浩在內,俱都俯首默然、羞愧萬般。

  焦五娘面色稍霽,目光一掃五人,轉過身形,一嘆說道:

  「老婆子律弟不嚴,無限慚愧,瀆冒之處,尚請二位看在老婆子薄面,在此謹代表六神通謝過。」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站在一旁正感萬般不安,無限敬佩,聞言,狄一風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肅容道:「老前輩這話豈不折煞晚輩兄妹,晚輩兄妹確是曾對五位前輩不敬,錯在晚輩兄妹,倒是晚輩兄妹該向五位前輩賠罪才是。」

  焦五娘暗一點頭,尚未說話。

  公孫忌突然揚聲說道:「女娃兒休要將錯盡住自己身上攬,你二人雖對老夫兄弟不敬是真,但若非我家老三一句話兒將你二人引了過來,再加上老夫兄弟那寶貝徒弟,咱們也不致於打上這麼一架,險些讓老夫兄弟鑄下大錯。」

  狄映雪聽得暗一點頭,道:「前輩說那裡話來,我兄妹身為後生晚輩──」

  「且慢!」焦五娘微微搖首,突然說道:「姑娘,請恕老婆子失禮打斷姑娘話頭,且容老婆子問一句話兒。」

  狄映雪倏然住口,頷首說道:「老前輩不必客套,晚輩不敢當,老前輩只管請問。」

  焦五娘微微一笑,轉向公孫忌說道:「老二,你適才話中提起卿兒,可是他又出了什麼差錯了麼?」

  公孫忌微一沉吟,說道:「想必如此,不然這女娃兒不會罵我兄弟律徒不嚴,有其師必有其徒,上樑不正,下樑當然自歪。」

  焦五娘霍然變色,冷冷說道:「這都是你們平日嬌縱他的結果,替『六神通』爭來這麼多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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