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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你是說──」

  「我是說,就這件事來說真需要像他這麼個人,沒有任何顧忌。」

  「你我有顧忌?」

  「有,你我不怕,可是一牽連起來,那就怕人。」

  「可是這麼一來,他──」

  「他應該能應付,也相信他能應付,玉倫,就這件事來說,咱們這一方,總得有人犧牲的。」

  「不,我不要是他。」

  「我也不希望。」

  玉倫閃身要往外撲。

  鐵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玉倫,你是私情為重,不以皇家的命脈為重?再說他也未必不能對付。」

  「咱們如果犧牲他,來換取皇家的命脈,那麼咱們跟鰲拜、索尼有什麼兩樣?」

  「玉倫,本就是這麼回事。」

  「可是為什麼是他?」

  「因為遜皇帝託的是他,不是別個。」

  玉倫沒再沒說話,嬌靨煞白,兩串晶瑩珠淚倏然奪眶。

  鐵王道:「玉倫,相信他能應付的。」

  ***

  李燕月離開了鐵王府,照著鐵王告訴他的,很快,而且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善同的貝勒府。

  鐵王說善同貝勒府是這條胡同裏最氣派的一家。

  其實善同貝勒府又何止是這條胡同裏最氣派的一家,像這麼氣派的府邸,在整座內城裏都不多見,比之一般王府都毫不遜色。

  按說,一個貝勒,尤其是一個沒職銜的閒散貝勒,無論如何是不能有這麼大氣派的。

  而事實上,這座善同貝勒府的大門口,還站著四名挎刀的親兵,甚至由一名武官帶領著。

  這回,李燕月沒掩蔽,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胡同是讓人走的,胡同裏也有別的住家,能住在內城,尤其是住在這條胡同裏的,大小都有點來頭。

  所以走來個人,貝勒府前站門的這幾個並沒有在意。

  但是,等李燕月往這座貝勒府門口一站,那名武官可就不客氣的開了腔:「幹什麼的?站開去。」

  李燕月昂然而立,淡然道:「麻煩替我通報一聲,我求見貝勒爺。」

  那名武宮道:「你,你是誰,幹什麼的?拿張名帖過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沒有名帖,請往裏通報,『查緝營』總班領李燕月求見。」

  「查緝營?」

  那名武官先是一怔,繼而臉上變了色喝道:「查緝營的跑這兒來幹什麼?站開,站遠兒點。」

  這是狗仗人勢,也是「宰相門奴七品官」,一個起碼的武官,敢對朝廷「查緝營」統帶的總班領這個樣兒,殺了他他都不敢,何況,誰不知在「查緝營」是輔政索大人的人?足證這位善同貝勒有來頭,有仗恃。

  而且,這句話裏也有毛病。

  李燕月就抓住了這毛病,道:「為什麼『查緝營』的不能跑這兒來──」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那名武官臉色大變,聲色俱厲:「我說不能就是不能,你站開不站開去,再不站開,我可要下令拿人了。」

  李燕月是什麼來意?用不著忍氣吞聲委屈求全,當即淡然一笑道:「讓你們往裏通報是客氣,你們通報不通報?再不通報,我可要忙裏闖了。」

  那中武官立即大叫:「好大的膽子,『查緝營』的竟然跑到我們善同貝勒府來撒野這還得了,來人哪,給我拿下。」

  轟雷般一聲答應四名親兵腰刀出鞘就要動。

  李燕月跨步而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武官的脖子,淡笑道:「他們誰敢一動我先捏斷你的脖子。」

  那個武官氣一閉,頭一昏,大驚失色連舞兩手:「別動,別動,你別動。」

  那名親兵也不知道是聽話還是怎麼,把刀垂在那兒都怔住了。

  李燕月道:「誰都行,隨便叫一個進裏通報去。」

  那武官一點威風也沒了,忙又揮手:「通報通報,進去一個通報去。」

  四名親兵如大夢初醒,叫一個進去,卻一陣風似的跑進去兩個。

  不過轉眼工夫,一個相當氣派,中年胖子帶著那兩個親兵走了出米,中年胖子一出來,兩隻既圓又小的綠豆眼就瞪上了李燕月道:「你就是『查緝管』的李燕月?」

  李燕月道:「不錯。」

  那中年胖子道:「你好大的膽子,九城到處都在拿你,你居然敢跑到我們善同貝勒府來生事,放了人趕快走,我們不難為你。」

  李燕月微一笑:「貝勒府的消息真靈通啊,內城裏別的府邸還未必知道呢,善同貝勒府卻已經知道了,你要是做得了主,我就跟你說,做不了主就往裏通報,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那中年胖子一怔,臉色微變:「你就是為這件事來的?這話怎麼說?」

  李燕月道:「你不明白,你們貝勒爺明白,進去通報他。」

  中年胖子臉色一沉道:「我們貝勒爺沒工夫跟你囉嗦,放了人快走,要不然我們就要知會神武營來拿人了。」

  李燕月道:「你最好放明白點,李某人出身江湖,可不是被嚇唬著闖出來的,你們真要那麼做,後悔的可是貝勒爺,再不通報我就要往裏闖了,我的身手貝勒爺親眼見過,真要逼急了我,請他自問,貝勒內是否有人攔得住?」

  中年胖子原是個做不了主的人物,他奉命出來應付,可又不敢真逼急李燕月,驚怒之餘,正感不知道是進是退。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從貝勒府那兩扇大門裏傳了出來:「讓他進來。」

  中年胖子如奉大赦,忙恭應一聲,然後向著李燕月道:「你可以過去。」

  李燕月笑了笑,五指微鬆,趁勢一推,那名武官踉蹌倒退,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站穩了,李燕月跟那中年胖子已進了貝勒府的大門。

  中年胖子沒敢跟得太近,顯然是生怕自己也被李燕月抓在手裏。

  繞過影壁,貝勒府的前院呈現眼前。

  既廣又寬的貝勒府前院,只站了三個人,一個留山羊鬍的瘦老頭,帶著兩個佩劍黑衣人。

  瘦老頭道:「老朽貝勒府總管查祿,你見我們貝勒爺,究竟有什麼事?」

  李燕月道:「原來是貝勒府的總管,當面失敬,我為什麼來見貝勒爺,告訴你總管,有用麼?」

  瘦老頭乾咳一聲:「我既然問了你,自然有我問你的道理!」

  李燕月一點頭道:「那我就告訴你,貝勒爺的好主意,好計謀,逼得我走投無路,我來請求貝勒爺伸把手救救我。」

  「貝勒爺的好主意,好計謀?這話怎麼說?」

  「你或許是真不懂,不必問我,問你們貝勒爺去,他懂,他一定懂。」

  「不必問我們貝勒爺,據我所知,這件事跟我們貝勒爺毫不相干。」

  「那麼據你所知,這件事跟誰,跟什麼相干?」

  「這──我不清楚。」

  「據我所知,只有你們貝勒爺救得了我。」

  「我們貝勒爺又為什麼要救你?」

  「只因為他的好主意、好計謀,才逼得我走投無路,從一個『查緝營』的總班領,一變而為被人到處緝拿的要犯,你們貝勒爺他有這個責任救我。」

  「你憑什麼說是我們貝勒爺──」

  「你不懂是不是,不跟你說了麼,不必問我,問你們貝勒爺去!」

  「李燕月,你膽大妄為,這簡直是──我們貝勒爺他救不了你。」

  李燕月目光一凝,兩道威棱直逼過去:「查總管,這話是你說的?」

  山羊鬍子老頭查祿忙改口道:「我是說,我們貝勒爺要是救不了你呢?」

  「他一定能救,而且一定要救,否則──」

  李燕月故意就此打住,住口不言。

  查祿問道:「否則怎麼樣?」

  「查總管,」李燕月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做法,我好不容易拋卻飄泊生涯,飛上高枝,有人不讓我過,那麼只好大家都別過。」

  查祿臉色大變,驚怒喝道:「李燕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貝勒爺,貝勒府只有知會幾個營的人前來──」

  李燕月一笑截口:「查總管,你可以試試看。」

  查祿連忙住口,硬是沒敢再說下去。

  李燕月笑容一斂,又道:「查總管,你不是明白人,當不了貝勒府的總管,我不是明白人,在血腥的江湖上活不到如今,我有求而來,所以忍到如今,你貝勒爺也別有用心,否則也不會作如此容忍,既如此,大家何必──」

  突然一聲怒喝傳了過來:「我不能容忍,趕他出去。」

  喝聲是從後院方向傳過來的。

  李燕月聞聲一怔。

  查祿等聞聲要動。

  可是,旋即,那聲怒喝變得沒了怒氣,變成了冰冷而低沉的話聲:「查祿,帶他進跨院來吧。」

  李燕月聞言又一怔。

  這個轉變未免太快了,快得連查祿也為之一怔,旋即他恭應一聲,向著李燕月道:「跟我來吧。」

  轉自行去,兩個佩劍黑衣人沒動。

  李燕月定定神,跟了過去,兩個黑衣人立即緊隨身後。

  敢請,兩個佩劍黑衣人是為監視李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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