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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良久,良久,他方始定過神來,雙眉一挑,目中飛閃寒芒,冷哼一聲,轉身騰射而起,直撲獨孤承所居小樓!

  遠遠望去,獨孤承所居那座小樓中,燈光猶亮,窗櫺上,映著一個人影,正是獨孤承,不過,他正在脫衣裳!

  但當他到了樓下時,小樓上的燈光,卻倏然而滅!

  顯然,獨孤承適才脫衣是要就寢了!

  既然是要睡了,他怎好再登樓打擾?

  書生挑眉冷笑,剛一猶豫,突然,樓上傳來獨孤承輕喝:「樓下是那一位?」

  書生一震,應聲說道:「恩兄,是我!」

  樓上,獨孤承「哦」地一聲,說道:「是四弟,快請上來。」燈光一閃,燈火又亮。

  書生唇邊浮現一絲冷笑,道:「恩兄不是睡了麼?」

  獨孤承笑道:「剛躺下,沒關係,難得夜深人靜,上來聊聊。」

  書生應了一聲,舉步登上樓梯。

  小樓上,獨孤承正在穿衣,一見書生進來,他一邊扣扣子,一邊含笑相迎,道:「怎麼,四弟還沒睡?」

  書生道:「睡不著,出來走走。」

  說著,走向椅子邊坐下,目光如電,乘機打量全樓,這一眼,是白看了,他沒看見他想要找的!

  自然,獨孤承沒留意,也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道:「四弟是從這兒過,還是有心來找愚兄……」

  書生道:「我本打算找恩兄聊聊的,沒想到恩兄已睡下了。」

  獨孤承笑了笑,道:「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蒙頭早睡……」

  看了書生一一眼,接道:「四弟是有事?」

  書生淡然笑道:「沒什麼,心裏悶得很,也煩得很。」

  獨孤承笑道:「那還是有事兒,沒事兒何來煩悶。」

  書生笑了笑,神色漸趨凝重,沉吟了一下,道:「恩兄不知道,鏢局裏,『汴梁世家』的人,不只小秋一個……」

  獨孤承截口笑道:「四弟,玄清他已經不是『汴梁世家』的人了。」

  書生搖了搖頭,道:「他當然不是,我說的不是他。」

  獨孤承一怔,詫異瞪目,道:「怎麼,四弟說的不是他?」

  書生點了點頭!

  「莫非還有?」獨孤承緊跟著問了一句!

  書生點頭說道:「不錯,還有,還有一個沒被咱們發現。」

  獨孤承一震,默然半晌,突然搖了頭:「四弟,愚兄我不敢相信!」

  書生道:「本來連我也不信,而事實上,確是還有一個。」

  獨孤承挑眉說道:「何以見得!」

  書生道:「我在庭院中,假山後,發現了一套『汴梁世家』的獨特黑衣……」

  獨孤承臉色一變,震聲說道:「四弟,如今那套黑衣呢?」

  書生苦笑說道:「恩兄,我這個觔斗栽得不輕,我是料準了他必會取走那身行頭,所以我跟大哥躲在暗中等待……」

  獨孤承忽地插口問道:「四弟可是沒等著?」

  書生苦笑說道:「等著了還能叫觔斗?自然是沒等著,後來我跟大哥故意自暗中走出,現了現身,各自回了房……」

  獨孤承頓足嘆道:「四弟如何能這麼走了?」

  書生搖了搖頭,道:「恩兄那裏知道,有意給他看看,我行至半途突然折回,恩兄猜怎麼著?」

  獨孤承不假思索,道:「不但是沒見人,便是連那套行頭也不見了。」

  書生長嘆說道:「恩兄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獨孤承冷哼一聲,道:「好狡猾的東西,看來此人極具心智!」

  書生點了點頭,那神色,好不難過:「事實上,確是如此,恩兄該知道,放眼天下武林,能使我栽觔斗的人,並不多見,看來,『汴梁世家』中的確是臥虎藏龍。」

  獨孤承雙眉一軒,道:「四弟可曾看到,適才愚兄也是由那條路上回樓的。」

  書生點頭笑道:「我看見了恩兄,卻沒再看見第二個人影!」

  獨孤承道:「愚兄也沒發覺什麼異動……」

  話鋒忽頓,突然呵呵笑道:「四弟,愚兄想起來了,那裏來的什麼另有一人?分明是你兩個疑神疑鬼,大驚小怪。」

  書生一怔,道:「恩兄這話……」

  獨孤承擺手笑道:「小秋不也是『汴梁世家』中人麼?那有可能是他怕你幾個翻箱倒篋,搜著了那套行頭,所以把它藏在了假山之後……」

  書生淡然笑道:「恩兄錯了,不是那麼回事。」

  「怎麼?」獨孤承也為之一怔!

  書生道:「藏有可能是小秋藏的,拿卻不可能是小秋拿的!」

  「怎見得?」獨孤承脫口問了一句!

  書生道:「恩兄是難得糊塗,小秋他那有這等功力?」

  獨孤承老臉一紅,赧然失笑,沉默了一下,道:「那麼,四弟以為會是誰?」

  書生道:「很難說,『三義鏢局』中的每一人都有嫌疑,恩兄可記得小秋說的那『汴梁世家』來人麼?如今看來,那人不是來自『汴梁世家』,而是來自『三義鏢局』內。」

  獨孤承沉吟說道:「怎見得他不是脫了行頭後,逃出了鏢局?」

  書生笑道:「那樣他還脫得什麼行頭?唯有他是鏢局中人,脫了行頭之後,混在鏢局中,別人才不知是他!」

  獨孤承突然猛擊一掌,道:「怪不得車三弟沒追著他,他拐了兩個彎兒便沒了影,原來他這是一著『金蟬脫殼』,好狡猾的匹夫。」

  書生冷冷笑道:「就算他再狡猾,只怕他今後在這『三義鏢局』中,也起不了作用了,因為他無法再領受外來的指令了。」

  獨孤承又復一怔,道:「怎麼?」

  書生道:「沒了腰牌,誰知道他是誰?」

  獨孤承挑眉說道:「四弟,話雖這麼說,『三義鏢局』中可不能任他長此逍遙。」

  書生目光深注,道:「那麼以恩兄之見,該怎麼辦?」

  獨孤承冷哼說道:「簡單得很,找出他來。」

  書生道:「鏢局中不下百人,談何容易?又沒有絲毫線索,咱們該從何處下手,恐怕只有任他逍遙了!」

  獨孤承搖頭說道:「這話不該出自四弟之口。」

  書生道:「那麼恩兄以為……」

  獨孤承截口說道:「愚兄以為四弟早有擒人之計。」

  書生搖頭說道:「恩兄錯了,恩兄面前我焉敢有所不實,如今我是當真的束手無策,毫無牛點辦法可想。」

  獨孤承搖頭嘆道:「想不到四弟也有智窮之時……」

  書生苦笑說道:「所以我既煩且悶,睡不著!只得移樽就教,問計于思兄。」

  獨孤承道:「四弟找我為的就是這件事?」

  書生點了點頭,道:「除了恩兄,我還能找誰?」

  不錯,論智,這「三義鏢局」中,只有他跟書生不相上下。

  獨孤承眉峰一皺,搖頭說道:「四弟這豈非存心考我?」

  書生道:「不敢,我一片誠懇。」

  獨孤承略一沉吟,神色忽轉鄭重,道:「四弟,你可知,樹倒猴猻散?」

  書生瞿然說道:「恩兄是要我舉斧伐樹,釜底抽薪?」

  獨孤承點頭說道:「愚兄以為,這才是根本辦法。」

  書生雙目奇光暴射,大笑說道:「多謝恩兄當頭棒喝,一語驚醒夢中之人,那麼,我就暫時充充那伐樹的樵夫吧,恩兄,何時下手?」

  獨孤承目中也現寒芒:「四弟,除魔衛道,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書生雙眉一挑,猛然點頭:「好吧,三日後,請恩兄登臺掛帥。」

  獨孤承一怔說道:「四弟,為什麼要等三日後?」

  書生笑了笑,道:「恩兄,伐木那能單憑這雙手?有許多工具,總該預備一下。」

  獨孤承道:「人手總夠了。」

  書生道:「總不能憑人手去推樹?再說,三日後正是黃道吉日。」

  獨孤承不禁失笑,還想再說!

  書生忽然站起了身:「就這麼說定了,恩兄請安歇吧,我去告訴大哥他們一聲。」

  不等獨孤承有任何表示,一招手,轉身下樓而去。

  獨孤承在那兒沒動,既沒招呼也沒送,可是,那一張老臉上,卻漸漸浮現了一絲異樣神色……

  ***

  轉眼間,小樓上的燈熄了,黝黑而寂靜。

  這一夜,靜靜的過去了。

  從第二天開始,白日裏,那自不必說,一到夜晚,獨孤承那小樓上,就必有訪客,而且是一坐坐到夜深。

  頭一夜的訪客,是皇甫敬,第二夜,卻換了算卦的。

  同時,在訪客辭出小樓上熄了燈後,那庭院中,緊跟著便來了整夜不寐的巡夜人!

  頭一夜,是老駝子,第二夜,是書生自己。

  這全是身為大哥,皇甫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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