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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書生也很會捧人!

  其實,也句句由衷,沒一絲虛假!

  「毒手魔君」四字,曾使武林黑白道之喪膽,正邪之魂,本就懾人,除行事兇殘毒辣外,無自然之威,也難臻此!

  普濟老和尚臉色一變,語氣沉重,無限悲痛,道:「阿彌陀佛,如此看來,老衲的十多年修心養性,仍未能盡除那股暴戾之氣,仍難修得正果了。」

  書生心神一震,笑道:「大和尚,你錯了,祥和之威,並非暴戾之氣!」

  普濟老和尚仍難釋然,羞愧搖頭:「四先生不必安慰老衲,『毒手魔君』莫雷,威非那兇殘狠毒暴戾其何?看來,天性難……」

  「大和尚!」書生突然震聲說道:「答我一句,大和尚你是否真悔真悟?」

  普濟老和尚道:「老衲可以欺人,但絕不敢欺騙佛祖!」

  「這就是了!」書生笑道:「既是真悔真悟,那麼,涅架會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語,是欺騙世人不成麼?」

  普濟老和尚老臉失色,冷汗涔涔而下,肅然合什躬身:「多謝四先生當頭棒喝,使得老衲冥頑盡退,靈臺定明,老衲後日若有成,皆四先生今日之賜!」

  書生淡笑說道:「大和尚何言之太重,魔由心生,障原自取,大和尚萬不可因一念之誤,而毀十餘年不易修為!」

  普濟老和尚合什再拜:「多謝四先生教我,老衲知道了。」

  書生笑了笑,改變話題說道:「大和尚已聽到我二人談話,當知『乾坤五兇』不日將尋上門來,要雪報所謂昔年仇怨!」

  普濟老和尚老臉上浮現一經輕微抽搐,點頭說道:「不錯,老衲知道了。」

  書生道:「大和尚將如何應付?」

  普濟老和尚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是老衲罪有應得,隨他五位怎麼辦吧!」

  昔年不可一世的「毒手魔君」,今日竟說出這種話來!

  可悲,可嘆,但卻可敬,可佩!

  書生悚然動容道:「難不成大和尚要任他五人宰割?」

  普濟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此意!」

  書生雙眉一挑,道:「大和尚……」

  「四先生!」普濟老和尚肅然截口說道:「昔年種因,今朝得果,可免的,無須躲,不可免的,躲也躲不掉,老衲正好借他五位之手得到解脫,四先生有什麼可為老衲擔心的?」

  話題微頓,又道:「倘若人人均求倖免,那還說什麼天理明察,說什麼善惡必報?豈非有因無果,永無報應?」

  書生目光深注,正色說道:「大和尚,你是錯了,我不這麼想,報應必須有,只在該不該,大和尚一念向善,已得無窮後福,已然成佛,佛為神聖,何報應之有?」

  目閃冷電寒光,冷冷一笑,接道:「既有仇怨,就該昔年雪報,昔年有所畏懼,今日乘人之危,挾技欺人,倘若大和尚功如昔年,我料他們仍不敢前來逞兇,如今明知大和尚功力銳減,改過向善,他們卻耿耿而來,要在這清淨佛門灑下血腥,以快私仇。這種卑鄙無恥,窮兇極惡之輩留之何益?我卻以為該遭報應的是他『乾坤五兇』!」

  普濟老和尚閉目合什,身形連抖,低誦佛號,默然不語,良久,突睜雙目,神光湛湛,道:「多謝四先生好意,老衲心意已決……」

  書生劍眉一挑,道:「大和尚,你應已知我來意如何!」

  普濟老和尚點點頭道:「老衲知道,故此感激致謝,不過老衲斗膽,萬請四先生成全,勿為老衲這悔悟之人增添罪孽!」

  書生雙眉挑得更高,道,「大和尚,佛旨是什麼?」

  普濟老和尚瞪目說道:「四先生何作此問?」

  書生道:「先請大和尚答我問話!」

  「老衲遵命!」普濟老和尚合什微躬身形,道:「佛旨慈悲,救苦救難,普濟眾生!」

  書生道:「那麼,大和尚以有用之身,任人宰割,而了私仇,這算是佛旨?大和尚莫忘了諸多功德來了!」

  普濟老和尚神情一震,啞口無言。

  書生淡淡一笑,又道:「佛旨慈悲。救苦救難,普濟眾生,而大和尚不但以己有用之身,任人宰割,任人在這清淨佛門遍灑血腥,更認為罪有應得,留這些兇殘暴戾之徒於世,任他們去逞兇為惡,荼毒武林,這算得佛旨嗎?我不敢苟同,如此看來,是大和尚自添己身罪孽,而不是我,大和尚這種念頭大錯特錯,佛祖有靈,恐怕也要搖頭。」

  普濟老和尚身形連顫,老臉上陣白陣紅,無話以對!良久,始突喧佛號,說道:「阿彌陀佛!依四先生高見!」

  書生淡笑道:「不敢,大和尚你做你的『大相國寺』主持,不聞不問,這是武林事,該由我這武林人來處理!」

  普濟老和尚面上飛閃過一絲抽搐,道:「四先生是不把老衲當武林人看待了!」

  書生道:「武林難免廝殺,佛門弟子,何能涉此?大和尚十年前已完全脫離武林,大和尚自己也必認為如此!」

  普濟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要老衲躲避?」

  書生道:「那倒不必,大和尚往日怎麼做,最好如今也怎麼做!」

  普濟老和尚道:「老衲想跟四先生打個商量……」

  書生道:「大和尚請儘管說。」

  普濟老和尚道:「四先生知誅一惡不如增一善!」

  書生笑道:「大和尚是想憑無邊佛法渡化『乾坤五兇』?」

  普濟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此意!」

  書生道:「對這五個兇人,大和尚有把握麼?」

  普濟老和尚答得好:「人性本善,老衲願竭力一試!」

  書生略一沉吟,淡笑說道:「倘若他五人惡根太重,暴戾難消,執迷不悟呢?」

  普濟老和尚道:「邪不勝正,道必勝魔,老衲願不惜一切,化干戈為玉帛,化暴戾為祥和,只要他五位一點靈智不泯……」

  書生截口說道:「倘若靈智泯滅,人性毫無,當作何說?」

  普濟老和尚道:「人不可能……」

  「大和尚!」書生緊迫一句:「我是說萬一!」

  普濟老和尚老臉抽搐,道:「四先生這是何苦?一定要老衲說?」

  書生雙眉微挑,道:「大和尚,你該知道我不是嗜殺之人!」

  普濟老和尚一聲長嘆說道:「萬一老衲不能渡化他五位,只有聽憑四先生了!」

  書生笑了:「大和尚,你我一言為定!」

  普濟老和尚心猶不忍:「老衲敢請四先生手下留情!」

  書生微笑說道:「那要看他們了!」

  普濟老和尚默然不語,緩緩低下頭去……

  ***

  「悅賓樓」,是開封首屈一指的大酒樓。

  不但建築宏偉,美侖美奐,而且潔淨雅緻。

  菜好,酒醇不說,招待之親切,周到,為開封其他酒樓所難及,委實是「悅賓」,令人有賓至如歸之感!

  人家這座酒樓雖大,名聲雖然響亮,可沒有一般生意人那睜眼只認孔方,看人低的勢利狗眼。

  有錢的公子哥兒大爺們,香車駟馬,衣著氣派榮貴,「悅賓樓」的堂倌們會躬身哈腰,滿臉堆笑的往裏讓。

  沒錢的窮酸寒傖苦哈哈的朋友們,兩條腿頂著張嘴,穿著大補釘的破衣裳,你只要一往門口兒走,人家照樣躬身哈腰,滿臉堆笑地往裏讓!

  這兩種笑,可都是打從心眼兒裏,絕沒一絲兒虛假。

  所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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