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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蘭珠道:「是不是,瞧你急的,跟你逗著玩的,不是怕你甩下我,而是你去未必問得出什麼來。再說,九門提督衙門已經貼出了緝拿告示,你儘管不怕,可是一個人到處亂跑,只讓人知道你是誰,總是麻煩,也會耽誤正事……」

  一頓,轉望兩個蒙古勇士:「你們兩個回外館去跟他們兩個碰頭吧,就在外館待著,別到處亂跑,有需要你們的時候,我自會跟你們聯絡,記住,不管誰問,都說不知道我上哪兒去了,走吧!」

  兩個蒙古勇士還猶豫。

  「我跟他在一塊兒,你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的確,跟這位李少爺在一塊兒,應該遠比跟他們兩個在一塊兒,還要穩妥,兩個蒙古勇士放心了,要走。

  蘭珠格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要說話,但卻只香唇啟動了一下,沒說出什麼來。

  等兩個蒙古勇士騎著馬,蹄聲遠去,聽不見了,蘭珠格格才道:「咱們也走吧。」

  李玉麟道:「格格,這時候?」

  蘭珠格格瞟了他一眼:「瞧你問的,找鬼不在這時候,難道還在光天化日大白天不成?」

  明知道找的不是真鬼,既不是找真鬼,自不必非在夜晚不可,李玉麟一時摸不透這位嬌格格在弄什麼玄虛,但是他不願意深問,跟著蘭珠格格出了亭子。

  出了亭子,望見了僅剩一匹的座騎,蘭珠格格輕輕「哎喲」一聲停了步:「瞧我多糊塗,忘記讓他們多留下一匹馬,兩個人合騎一匹回去了。」

  的確,眼下只有蘭珠格格的一匹座騎,怎麼辦?

  李玉麟微一怔,旋即道:「不要緊,格格以座騎代步,我走路。」

  蘭珠格格眸子一轉,道:「那怎麼行,乾脆咱們倆合騎一匹算了!」

  李玉麟立時為了難,道:「不必了,謝謝格格的好意,我跑路跑慣了。」

  蘭珠格格瞟了他一眼:「說什麼跑路跑慣了,別是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吧?」

  一語中的,問得李玉麟不免有點窘迫。

  只聽蘭珠格格又道:「你們那一套迂腐,我們滿旗女兒不講這一套,也不在乎,李家人不該這麼迂腐,難道你還不如我這個滿旗女兒?」

  李玉麟道:「那倒不是,我是怕壓壞了格格的座騎。」

  蘭珠道:「放心,我這匹座騎是千中選一的蒙古種,就是再多騎一個人,也壓不壞它的,別耽誤了,快走吧。」

  話落,她居然伸玉手拉住了李玉麟,拉著就走。

  李玉麟的心頭震動了一下,但又不便掙脫,只好由她了。

  既然由她拉著走向座騎,當然也就聽了她的,兩個人合騎了一匹。

  孰不知蘭珠剛才叫住兩個蒙古勇士,就是打算讓他們倆留下一匹座騎的,只是話到嘴邊,她沒說出口。

  兩個人合騎一匹馬,蘭珠在前,李玉麟在後,蘭珠她不知道李玉麟是什麼樣的感受,可是她清晰的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感受,只覺自己一顆心,像小鹿兒似的亂撞,而且嬌靨發燙。

  那股子燙意直透耳根,甚至一個身子兩隻手,都發了抖,幾乎為之難以控韁。

  其實,嬌軀依偎,溫香軟玉在懷,加以陣陣掠耳而過的風,送來陣陣撲鼻沁心的幽香,也夠他李玉麟受的。

  蘭珠以顫抖的雙手,挽馬南馳,直奔城門,李玉麟忍不住問道:「格格,咱們上哪兒去?」

  蘭珠想力持鎮定,奈何連話聲都不聽她的,也帶了顫抖,她道:「現在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就為這不聽話的話聲,蘭珠只覺得一張嬌靨更燙了。

  她既不讓問,李玉麟索性也就沒再說話,反正過一會兒應該就知道了。

  她不讓人問,自己卻問了起來:「好像,那個出塵道姑,她認識你?」

  李玉麟道:「恐怕她是李家一位舊識。」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說恐怕?」

  「我懷疑她是家父當年在京結識的一位奇女子,但卻不敢確定,我曾經問過她,她沒有否認,可也沒有承認。」

  蘭珠格格「哦!」了一聲道:「當年京裏的哪一位奇女子,你說說看,說不定我知道。」

  李玉麟道:「那時候還沒有我,也還沒有格格。」

  蘭珠道:「這還用你說,可是我聽說過當年事,而且還聽說過不少。」

  「格格可知道,鐵霸王當年有位寄身風塵的紅粉知己?」

  蘭珠忙道:「你是說那位萬海若萬姑娘?」

  對當年事,這位格格她的確聽說過不少。

  「不錯。」

  「你是說,如今這位美道姑出塵,就是她,就是當年的那位萬海若萬姑娘?」

  「我懷疑,因為她對當年事知道的很多,尤其對鐵霸王,及鐵霸王當年手下的北六省豪雄瞭若指掌,而且她的言談話語裏,似乎也帶著那麼一點似是而非的暗示……」

  「要真是她,她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那是因為別有牽扯。」

  「別有什麼牽扯?」

  「這還是家母告訴我的,家父並未對我提起半個字,據家母說,當年鐵霸王雖視那位萬姑娘為紅粉知己。但是那位萬姑娘卻屬意家父,由於那時候家父已經有了家母,也因為鐵霸王視家父如手足,所以萬姑娘一直把她那份情意隱藏心中。」

  「既是她把自己的情意隱藏在心裏,當然她更不會告訴令堂,那麼令堂又是怎麼知道了?」

  「家母說得好,只有女兒家最瞭解女兒家,對這種事,女兒家的感覺也最為敏銳。」

  蘭珠道:「難怪她跟我說她是過來人,她知道一個『情』字能生人,能死人,她願所有情人都成眷屬。」

  李玉麟「哦!」了一聲。

  他詫異美道姑怎麼會跟蘭珠說這些,但是他不便說,也不便問。

  儘管他沒有說,也沒有問,而他那一聲「哦」,卻是「哦」者無心,聽者有意,使得蘭珠猛覺嬌靨一熱,又發燙了老半天。

  半天之後,才聽她道:「這麼說,她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但願你們李家人往後別再傷人的心了。」

  不知道李玉麟懂她這句話沒有,只知道李玉麟沒接口。

  不過,轉眼工夫之後,他還是說話了,因為他見蘭珠策馬要出城,他道:「格格,咱們這是……」

  蘭珠格格也沒接話。

  城門早就關了,可是誰不認識承親王府的蘭珠格格,誰又敢不開城放行?

  儘管九門提督衙門貼出了緝拿李玉麟的告示,但卻沒有畫影圖形,而且,李玉麟臉上也沒寫著字。

  尤其是跟蘭珠格格同行,別說盤查了,連問都沒問就放過去了,不但是放過去,而且是恭恭敬敬送出了城。

  出了城,蘭珠格格抖韁磕馬,飛騎直馳「大興縣」衙。

  李玉麟暗感詫異,但卻沒再問,他知道,蘭珠格格既然把他帶到這兒來,必然有她的道理。

  這時候了,縣衙也早關了門,門口的大燈下,只有兩個站門的衙役。

  一聽說來的是「承親王府」的蘭珠格格,哪敢怠慢,一個飛步往裏通報,一個躬身哈腰,滿臉賠笑的往裏讓。

  兩個人剛進花廳,那位縣太爺就三步並成兩步的趕了進來,定是被窩裏剛爬起來的,匆忙穿戴,把扣子都扣錯了。

  進廳就要行禮,蘭珠道:「別忙見禮,先把你的衣裳穿好。」

  那位縣大爺低頭一看,慌了手腳,忙把扣子重新扣好,這才誠惶誠恐的見了禮:「叩見格格,下官不知道格格鳳駕蒞臨,恭迎來遲,格格恕罪。」

  「大興縣」屬「順天府」管,管「大興」一縣,承應的卻是京城差事,這個縣,比普天下的任何一縣都難幹,天威咫尺不說,文武大員都在跟前。

  所以,這個縣的縣太爺,至少得把迎送的禮數,弄得個滾瓜爛熟,別的就不用說了,要不然他那七品前程隨時都會斷送。

  也就因為這,這個縣的縣太爺,連「順天府」的四名萱堂都算上,一顆心整天都高懸著,怕會丟了性命。

  只聽蘭珠格格道:「起來說話。」

  這也就是沒怪他的意思,那位縣太爺連忙站起。

  蘭珠示意李玉麟坐下,兩個人落了座,她一指李玉麟道:「這位是我的朋友,李爺。」

  她沒說名兒,連「少爺」都沒說。

  那位縣太爺不明就裡,可是他明白一點,這也是他多年「大興縣」練出來的,禮多人不怪,腿很自然的就曲了下去打了扦:「李爺。」

  李玉麟不願受這個禮,離座避開,欠身答道:「不敢當!」

  蘭珠格格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李玉麟裝沒看見,等那位縣大爺起了身,他才又坐了下去。

  只聽蘭珠道:「這時候來,吵了你的覺了吧?」

  那位縣太爺欠著身忙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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