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關山月 | 上頁 下頁 |
二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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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二十級,就到了「授書樓」了,這座樓像座塔,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座「留侯廟」。 既稱「授書樓」,當然是黃石公授兵法、韜略諸書與張良的地方。 關山月剛到,話聲又傳入耳中,這回不是「傳音入密」,而是普通話聲,只不過話聲輕微罷了,話聲雖輕微,但不失清晰:「煩請登樓,我在樓上。」 這人也好聽力。 當然,內功修為高,聽力、眼力自是好! 關山月邁步進入「授書樓」,進樓就看見了樓梯,他過去拾級而上。 上了樓就看見了,眼前一座黃石老人塑像,就在黃石老人塑像前一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枯瘦,一襲灰衣,長髮披散,滿面于思,除了兩眼跟鼻子,整張臉幾乎讓長髮、鬍子擋住了,看不全他的面貌,也看不出他的年紀。 露在外的鼻子挺而直,兩眼卻深陷,眼瞧像兩個黑洞,看上去怕人。 這麼樣一個人。 看見那披散的長髮跟滿臉的鬍子,關山月心裡為之一跳。 但,下面「留侯廟」後那座墳…… 老住持會打誑語麼? 要是,又怎麼會以「傳音入密」的高絕功力叫他上來一見?躲避都怕來不及。 關山月正心念轉動。 枯瘦長髮灰衣人一雙黯淡目光凝視關山月,說了話:「我兩腿殘廢,不利於行,只好煩請閣下上來相見,還請諒宥。」 原來兩腿殘廢。 只是內功修為高的人,怎麼會目光黯淡? 難道這一刻是裝的? 為什麼要裝? 已經顯露了內功高修為了,還用裝麼?用不著了! 關山月也說了話:「尊駕好說。」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閣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實在難得。」 顯然他是指關山月的「傳音入密」功力。 關山月道:「尊駕的修為更高。」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這點內功已經是風裡殘燭了,適才為傳音閣下,不得已一連提氣凝功三次,如今恐怕是再也無法提聚了,算了,今後我再也用不著了,其實,我也早就用不著了。」 關山月道:「尊駕是為了傳音與我,我很不安。」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閣下別這麼說,我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麼?」 關山月道:「彼此互不相識,也從未見過,尊駕何故傳音相告?」 枯瘦長髮灰衣人未答反問:「能否賜告高名上姓,怎麼稱呼?」 關山月道:「我來『留侯廟』找人,要找的人已然故去,我就要離去,以後也不會再來,不必示人姓名了。」 枯瘦長髮灰衣人不在意,道:「閣下既不願賜告,我不敢,也不能勉強……」頓了頓,接道:「閣下說,來『留侯廟』找人,要找的人已然故去了?」 關山月道:「正是。」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與閣下同來的那個女子,也是來找人的?」 關山月道:「尊駕聽見了?」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是的。」 關山月道:「正是,那位也是來找人的。」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她找的人也故去了?」 關山月道:「正是,那位要找的人也故去了。」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閣下跟她要找的是同一個人?」 關山月道:「正是,那位跟我要找的人是同一個人。」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她要找那個人,是為情;閣下要找那個人,則是為仇。」 關山月道:「尊駕好聽力。」 還真是!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像閣下跟她這麼兩個人,怎麼會走在一起,作伴來到『留侯廟』?」 不只他不明白,想不通,不知道內情的人,恐怕都不明白,想不通。 關山月說了內情。 聽畢,枯瘦長髮灰衣人鬚髮為之一陣抖動,道:「她令人敬佩,令人感動,閣下一樣令人敬佩,令人感動。」 關山月道:「那位的確令人敬佩,令人感動。」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也從閣下跟她的說話裡,聽出了閣下跟要找的人之間是什麼仇了,我要告訴閣下,她要找的人已經死了,閣下要找的人還沒有死,還苟延殘喘地活在人世。」 關山月心頭一陣猛跳:「尊駕這是說……」 枯瘦長髮灰衣人相當平靜,道:「閣下要找的人就在閣下眼前!」 關山月目光一凝:「你……」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就是閣下要找的人。」 關山月道:「原『神力侯府』護衛,霍姓大鬍子?」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不錯,正是霍某。」 關山月兩眼閃現威棱:「孫姑娘跟我找的是同一個人。」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但是我能見閣下,卻不能見她。」 關山月道:「你知道我跟你是什麼仇?」 是「你」而不是「尊駕」了!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聽出來了。」 關山月道:「你怎麼會傳音與我,要我來相見?」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我是躲情,不是避仇,我之所以稱死,就是為這!」 關山月道:「你為什麼躲情,又為什麼不避仇?」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兩手血腥,一身罪惡,不能害她,所以躲情;也就因為兩手血腥,一身罪惡,該還這筆債,所以不能避仇!」 關山月道:「你也知道兩手血腥,一身罪惡?」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要不我怎麼皈依三寶,以求贖罪?我只是不明白,閣下是關副將的什麼人?」 關山月道:「我姓關,叫關山月。」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閣下也姓關?」 關山月道:「老人家的唯一後人,如同己出的義子。」 枯瘦長髮灰衣人一怔:「怎麼說,閣下是關副將唯一的……那他那個女兒……」 關山月道:「那是鄰家女兒,代我照顧老人家,我上山打柴去了,她犧牲了自己,救了我一命,讓關家有後,對關家存歿恩高義重!」 枯瘦長髮灰衣人神情震動,驚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小小年紀竟能如此不惜死,如此仁義,令人敬佩,令人敬佩,比起她來,我等這些人簡直禽獸不如,簡直禽獸不如!」 關山月道:「聽說是你帶走了她?」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不錯,是我帶走了她。」 終於找到了眾仇之首,也終於找到了帶走虎妞的人,關山月的激動可想而知,他吸了一口氣,勉強忍住,道:「你把她怎麼了,她是生是死?」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閣下放心,稍待我自會告訴你。」 稍待? 關山月揚了眉,要說話。 枯瘦長髮灰衣人又道:「我既不避仇,就是有心償債,既要償債,還會騙閣下麼?放心,在我把這條命交給閣下之前,我一定會告訴你,這麼多年都等了,難道就不能再多等一刻?」 關山月道:「你要我再多等一刻,你又等什麼?」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有件事想不通,想弄清楚。」 關山月道:「什麼事?」 枯瘦長發灰衣人道:「聽閣下說的話,另幾個已經都死在閣下手裡了?」 關山月道:「不錯。」 枯瘦長髮灰衣人道:「都是閣下碰上的,不是找到的?」 關山月道:「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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