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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哈,我一高興竟忘了,蒲老兒,往前走,到你正對面的石壁前來。」

  蒲天義邁步走了過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兒,到了沒有?」

  蒲天義道:「到了。」

  「那麼仔細看,石壁上有一尺見方的一塊可以掀起來,你把它掀起來看看。」

  蒲天義藉著身後照射來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對面處石壁上,有一尺見方一塊,邊上的縫隙比較明亮,當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塊,只見壁上現出個方洞,洞中有一球狀型物。

  「蒲化子,掀開了麼?」

  「掀開了。」

  「看見一個圓球型東西了麼?」

  「看見了。」

  無奇老兒高聲道:「你們大家站穩了。」

  一頓輕喝:「蒲老化子,把那個球往右轉一周,然後往回轉兩周。」

  無奇老兒號稱無奇,可是幹的都是奇事,蒲天義也未多問,當即照無奇老兒的指示,把球往右一轉,又往回轉了兩轉。

  這幾轉不只是轉了球,簡直轉動了天地,剎時間天為之旋、地為之轉,儘管大家事先都聽見了無奇老兒的指示,但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窮家幫的弟子摔倒了好幾個。

  海珠、紫瓊沒扶住艾姑娘,害得她一個嬌軀撲進了李燕豪懷裡。

  幸虧火摺子都滅了,要不然那是夠讓人窘迫的。

  溫香軟玉在抱,蘭麝異香鑽進了鼻子裡,李燕豪心頭猛跳,卻不敢放鬆艾姑娘。

  不知道艾姑娘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李燕豪卻覺得一種生平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升自心底,電似的傳遍了全身。

  好在這天旋地轉的時間並不長,陡然間,靜止了,眼前大放光明,艾姑娘忙離開李燕豪的懷抱,羞紅了一張嬌靨,硬是沒敢看李燕豪。

  好在,大家誰也沒注意到這窘迫的一幕。

  怎麼會沒注意到呢?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麼,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景象呢?

  李燕豪、艾姑娘也忙看,一看之下,也震住了。

  適才的圓型石室,如今變成了一個方型石室。石室正中央,是一座石榻,石榻之上,停放著一具棺木。

  棺木頭對著的石壁下,坐著一個白髮銀髯瘦小老人,老人滿頭白髮蓬如雞窩,一部銀髯也長短不齊,瘦得皮包了骨,身上的衣衫破得難以蔽體。

  這都還沒有什麼,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老人自膝以下的兩條小腿沒了,琵琶骨上穿著兩根鐵鏈子,另一頭牢牢的釘在石壁上,鐵鏈上的斑斑血漬都發黑了。

  老人身前地上,堆著一座小山似的魚刺魚骨,除了這些,這石室中再沒有一種別的東西。

  靜、靜、靜,一陣令人窒息的靜!

  老人家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靜寂:「諸位──」

  冷超瞪目大叫:「無奇老人,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敢情這老人就是無奇老兒,只見他白髮銀髯一陣拂動,道:「蒲化子、冷化子,你們不會再怪我不現身見故人了吧?」

  蒲天義顫聲道:「無奇老兒──」

  冷超厲聲道:「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兒?」

  無奇老兒平靜地道:「冷化子,我都能靜如止水,你又何必如此激動?」

  「無奇老兒,你──」冷超撲過去。

  蒲天義抬手攔住冷超,道:「冷兄弟,無奇老兒說的對,此刻,不論你怎麼樣,已於事無補──」

  「對!」無奇老兒道:「前兩年我差點發瘋,可是有什麼用,那是自尋煩惱,自找苦吃,只有盡量平靜,才能活得長久,才能等得機會,事實上我是對了,咱們老朋友了,等會兒再聊──」

  目光一轉,落在艾姑娘身上,道:「女娃兒,你就是──」

  艾姑娘上前兩步,淺淺一禮,道:「見過無奇前輩,晚輩姓艾。」

  「艾姑娘!」

  「不敢當,前輩多指教。」

  「指教?姑娘謙虛了,我該跟你討教。」

  「這晚輩更不敢當了。」

  「姑娘的師承──」

  「他老人家自號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

  「是的。」

  「我怎麼沒聽說過?」

  「哈,哈,姑娘,我稱無奇卻有奇,令師這無名,恐怕也該是大大的有名吧。」

  「家師這無名,跟前輩這兩字無奇大不相同。」

  「就算不相同吧,我不問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姑娘是我生平首見的奇女子,我要好好跟你親近親近。」

  艾姑娘道:「是晚輩的榮寵,晚輩巴不得能跟前輩多請教益。」

  「好,好,咱們誰也別再客氣了,我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我可忍不住了,我們又不是上你這兒做客的,坐什麼,你快說吧,你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兒的?」

  無奇老兒道:「說來話長,咱們長話短說,是金家船幫那位少主整的。」

  冷超叫道:「金無痕?」

  「正是他。」

  「你是他金家船幫的軍師爺,他怎麼會整你?」

  「這有什麼稀奇,他連他老子都整了,何況是我。」

  蒲天義震聲道:「無奇無兒,你說金無痕殺父?」

  「並不是殺父,可也差不多了。」

  冷超叫道:「無奇老兒,究竟是──」

  「唉,長話不能短說,還是從頭說吧,金無痕賣身投靠,想把整個金家船幫拉過去,老幫主一怒之下就要大義滅親,哪知道金無痕勾結了滿虜鷹犬,先下手為強,暗下毒藥,使得老幫主成了一個活死人──」

  「什麼叫活死人?」

  「整個人癱瘓了,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這不就是活死人麼?」

  冷超大叫道:「好小賊……」

  無奇老兒道:「他何止是個賊,簡直是天地間第一等罪人,罪該萬死,萬萬死啊。」

  艾姑娘很冷靜,李燕豪等目眥欲裂,眼都紅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是說金老頭兒沒有死?」

  「本來是非死不可的,要不是我早就發現金無痕的陰謀,老幫主他是死定了。」

  「那麼你──」

  「我預先給老幫主服了一種奇藥,這種奇藥消弭了金無痕得自滿虜鷹犬,暗給老幫主服下那種藥物的藥力,使得老幫主看似已死,其實還活著,這才瞞過於金無痕那些滿虜鷹犬。」

  冷超道:「金無痕小賊不知道?」

  「不知道,要是讓他知道,哪還有今天。」

  「那麼你為何落得這等模樣?」

  「我跟了老幫主幾十年,金無痕豈肯放過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幫主不但冤沉海底,永無人知道金無痕殺父罪行,而且老幫主也就要這麼躺上一輩子,是我左求右求,最後金無痕總算一念仁慈,把我整成這個樣,然後把我囚在了這兒,他以為我是個無用的廢人,哪知道我早有安排,是他的要命煞星──」

  冷超道:「無奇老兒,你──」

  無奇老兒突然哭出聲來:「總算蒼天有眼,讓我盼來了救星,我原以為天道昏暗,哪知道天理依然昭彰,報應依然不爽,蒲化子,你要是救了金家船幫,我下輩子一定結草銜環──」

  蒲天義鬚髮拂動道:「無奇老兒,忝為俠義,我自當全力拯救金家船幫,但是能救金家船幫卻另有其人──」

  「你是說,這位姑娘?」

  蒲天義指的本是李燕豪,詎料無奇老兒只知道個艾姑娘,哪裡知道誰是李燕豪,蒲天義聞言方一怔,艾姑娘那裡卻已肅然開了口:「老人家,我要救金家船幫,一定要救。」

  蒲天義看得又暗暗一怔,旋即道:「艾姑娘是一位,另外還有一位。」

  「另外還有一位,哪一位?」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可知道『虎符劍令』?」

  「『虎符劍令』?」無奇老兒兩眼放光,猛一陣激動:「當然知道,當然知道,要不知道『虎符劍令』,我豈不是白活了。」

  「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李少俠。」

  李燕豪上前一步,欠身為禮:「李燕豪見過無奇老人家!」

  無奇老兒猛可一怔,急叫:「少俠這是折煞無奇,恕無奇身子不便,無法大禮拜見。」

  李燕豪軒眉道:「晚輩何敢當老人家大禮,老人家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令人敬佩,應當之金家船幫之神而無愧,可否容晚輩先卸下老人家的困身鐵鏈,再做詳談?」

  「少俠好意,無奇感激,但這等鐵鏈如無神兵利器,如何動得了它,稍一不慎,把它從無奇肉中扯出來,無奇就會一命嗚呼。」

  「老人家,倘若能從兩頭剪斷,不加扯動呢?」

  「那當然可以,留這麼一段在身上,也比老困在這兒好啊,莫非少俠懷有神兵利器不成?」

  「晚輩沒有神兵利器。」

  「那麼少俠──」

  「晚輩要憑這雙肉掌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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