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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功聚雙臂,暗提護身真氣,就在那堆茸草上閉上雙目一面默運本門心訣,一面凝神斂氣默察四周。

  過了片刻,未聞四周有一絲異響,心中頓感詫異,暗忖:自己已是身落陷阱,難道對方在這陷阱底下竟會無有一點埋伏?我卻不信地幽幫會有這麼好的心腸!說不定對方是故弄玄虛,使自己久不見動靜,戒備之心鬆懈後,猝起暗襲……

  但是過了片刻,聽覺搜尋所及仍是寂靜如死。

  越是寂靜,他心中越是嘀咕,並且這寂靜如死的氣氛直令人有窒息之感。

  他此刻已運功完畢,睜開雙目一看,不由使他又驚又氣。

  原來,這洞根本不是他所意料的陷阱,原來不過是一個枯井般的深洞而已,洞底壁上另有一個黑黝黝半人高的洞口,憑他的超人眼力也僅能看出兩丈,兩丈以外便一無所見。

  顯然地,這是一條極為秘密的甬道。

  這條甬道等於有兩個入口,深洞是一個,半人高洞口又是一個,如果不是任負曲情急之下,一掌震碎檜木板壁,斷難發現這名滿西南的臨潼群英酒樓內,竟會有著這麼一條秘密甬道。

  由此看來,鐵算盤馬鑫武這個群英酒樓的老闆做得絕不簡單。

  任負曲無意之間有此發現,略一思忖之後,立刻斷定适才在樓上猝然暗襲,打出蝕骨毒芒之人,是藉著這條秘密甬道逃走的,不禁暗暗痛責自己臨事為何如此缺少鎮靜功夫,為何不早一刻睜開雙目,雖然僅此片刻功夫,那人在老馬識途的情況下,怕不已走出老遠……

  忖想至此,不由焦急萬分,略一遲疑。半蹲著身子,鑽入那個僅有半人高的洞口內,躡後追去。

  一入甬道口,他心中倏又升起一種意念,如此深入地下的甬道,必定是潮濕多黴,而這條甬道不僅是乾燥異常,而且偶而還可看到一兩枝火把。

  由此看來,挖建兩道之人不僅是深諳地下水脈分佈,獨具匠心,而且這條甬道內經常有人走動。

  但是以一個群英酒樓老闆的鐵算盤馬鑫武不但有著這麼一條秘密甬道,而且經常還暗中活動,這種情形不能不令人起疑。

  任負曲此時雖然是疑雲滿腹,但是他卻百思莫解,縱然是百思莫解,但是他也可以斷定,馬鑫武這個人絕非那麼單純。

  疑念一起,他試想折回樓上,找到馬鑫武追問個究竟,但是暗中以蝕骨毒芒擊斃二名地幽幫徒眾的那人。此刻說不定未逃出甬道,這個人是追尋地幽幫總分舵所在的唯一線索,又豈能輕易讓他兔脫?

  在這種情況下,他權衡輕重,暗一咬牙,毅然摸索著向前趕去。

  他一邊緩步前進,一邊提起護身真氣,並將全身功力凝聚在雙臂上,準備一有驚兆,猝然發難,給對方一個迎頭痛擊。

  仲孫玉父女在兩名大漢猝被暗襲擊斃之時,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肘腋之變,驚得微微一愣,就在父女二人微一怔神之間,任負曲已自一掌震碎木壁,撲入破洞,俟二人回過神來,任負曲身形已渺。

  仲孫玉不由急得連連頓足道:「糟啦!糟啦!好不容易碰上了他,現在卻又讓他隻身涉險去啦!」

  仲孫雙成心中雖也甚為自己這位新結識的弟弟擔心,但是她旋即想到任負曲身懷玄奧罕絕的功力,對方即是一流高手,此去也是有驚無險,尚不致力敵所乘,故而僅是輕蹙雙眉,語帶安慰地道:「爹爹不必過分擔憂,以任弟弟那身功力,女兒以為幾個跳樑小鬼尚奈何不了他!」

  「奈何不了他!」仲孫玉焦急地道:「丫頭,你知道他是誰?」

  「咦!這個女兒還不知道?」仲孫雙成不解地詫聲道:「他是任負曲啊?」

  仲孫玉連連頓足歎道:「唉!糊塗!真是糊塗,爹爹一向誇你聰慧超人,怎地今日卻是懵懂如此?」

  微微一頓,突然說道:「他乃任負曲、也是負曲人,丫頭!明白了罷?你說他是誰!」

  「爹爹!你說他是煙……」仲孫雙成訝然欲絕,妙目圓瞪,掩口一聲驚呼,「煙」字甫出,嬌驅倏起一陣輕顫,櫻唇數張,只是發不出聲來。

  仲孫玉喟然一歎,道:「對啦!他就是你煙弟弟!」

  仲孫雙成半晌方才捺下激動心清,嬌靨微白,秀眉一軒,道:「爹爹為何不早說?」

  「早說?」仲孫玉一聲苦笑道:「連爹爹也是适才震撼於他那罕絕宇內的一指搜魂神功之下,揣測他響來路,無意中將他先前對咱們的談話神態、身材、風度、衣著、姓名略一連貫,才恍悟他就是你煙弟弟!」

  仲孫雙成此時心中正是憂喜參半,但卻仍是不解地詫聲問道:「那他那一張臉……」

  話猶未完,仲孫玉已自苦笑接道:「你未聽見他曾說在巴峪關碰到過齊振天?那齊振天又號千面神君,二人既稱莫逆忘年,送與他張把人皮面具又算得了什麼?」

  隨即一聲長歎,滿面懊喪地又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也怪爹爹糊塗,老眼昏花,早就該看出他了,要不就此刻也不會讓他去涉險……」

  「險」字甫出,猛地想起那自稱任負曲的柳含煙自進入破洞後,已過片刻,現在不但未見出來,而且連一絲聲息也無。

  驚急之餘,不由暗責自己心情激動之下,竟忘了自己未來的乘龍快婿隻身涉險追敵。

  情急之下,脫口喝道:「快!咱們快跟去看看!」

  一把拉住愛女柔荑,就要往破洞中撲去。

  仲孫雙成已知任負曲即為個郎負曲人柳含煙後,心情不但不似先前那等緊張,反而極其泰然地微一掙扎,說道:「爹爹,任負曲既為煙弟弟,就用不著我們操心啦!連那名震乾坤的蓋世魔頭六神通尚且在他手下伏首稱臣,更何況區區地幽幫幾個臭賊!」

  仲孫玉聞言,不由跺足歎道:「你這丫頭真是天真得可以,六神通雖然兇狠蓋世功力通玄,但卻絕不會自弱名頭,暗中使出歹毒卑鄙的手段,地幽幫中盡是邪惡之徒,無恥下流手法層出不窮,就拿這兩……」

  用手一指兩名中年大漢臥屍處,眼光注處,一幕慘狀映入眼簾,「人」字尚未出口,使這位名滿宇內的蓋世神醫心中猛震,悲憤填膺,長眉倒挑,張目結舌,作聲不得。

  仲孫雙成耳聽其父之言不及一半,心中便自激出焦慮,一雙妙目也不由自主地盯在吃心上人一掌震碎的破洞中怔怔出神。

  如今一見其父倏然住口,方覺一愕,倏覺其父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一隻手,陣陣顫抖不已。

  心中一驚,倏然回顧之下,又睹其父那副駭人神色,一時驚異交集,一雙妙目,不解地循著其父手指看去。

  一看之下,倏感心頭猛震,殺機怒火,一時俱張,竟也玉面堆霜,秀眉倒剔地呆立當場。

  原來就在這父女倆三言二語的片刻光景,适才兩名中年大漢臥屍處只剩下一頭一腿,除了一攤腥臭黃水外,其餘各部分均已被歹毒霸道的蝕骨毒芒腐蝕得一絲不存,那僅剩得一頭一腿猶自在漸漸蝕化中。

  半晌,仲孫玉方長籲一口氣,喃喃說道:「好歹毒的東西!毒性之烈,我仲孫玉浸淫醫道數十年也是前所未見!」

  微微一頓,一陣沉思之後,毅然狠聲說道:「看來柳賢侄之言不虛,武林數百名年輕高手果是喪生在這小小的毒芒之下。哼!哼!仲孫玉不殺盡這批孽畜誓不為人!」

  這位與世無爭,性情淡泊的蓋世神醫,此刻目睹地幽幫那種令人髮指的殺人手法,已是無明暗動,殺機狂熾,話聲一落,揚掌向身邊一張桌子劈下,「拍」地一聲,桌于一角,應掌而落,堅逾鐵石的天山檜木,掌砍處猶如刀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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