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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得」字尚未出口,任負曲也自面色一整,肅然接道:「武林之中極重輩份,長幼有序,晚輩豈敢僭越,前輩若再推卻使是視晚輩為朽木頑石,吝於教誨了!」

  仲孫玉不想任負曲性情一烈至此,聞言忙改顏笑道:「少俠既如此說,老朽若再不願即是矯情,如此老朽托大,稱少俠一聲賢侄啦!」

  任負曲神情一喜,向仲孫玉躬身一揖道:「晚輩見過仲孫伯父!」

  仲孫玉老懷大慰,忙前一步雙手扶住,哈哈笑道:「賢侄免禮,免禮!」

  任負曲站直身形,轉面又向仲孫雙成一揖道:「小弟見過成姐姐!」

  仲孫雙成人耳一聲「成姐姐」,猛感心頭一震,柳含煙的身影刹那間又浮上腦際,竟怔得忘了答禮,也忘了答話。

  任負曲方自一愕。

  仲孫玉睹狀心中了然,輕喝一聲:「成兒!」

  仲孫雙成倏感一震,霍然驚醒,嬌靨飛紅,因她身著儒裝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禮,略一怔神只得硬著頭皮也照樣一揖。

  仲孫玉喟然一歎,指著仲孫雙成對猶自滿臉困惑的任負曲歉然地道:「不瞞賢侄說,因賢侄身材舉止無一不酷肖我那柳賢侄,成兒激動之余才會如此失態,唉!這一著借刀殺人不要緊,你成姐姐誤信傳聞,先前也深信不誤呢!」

  任負曲聞言隨即釋然,但是他身子卻微起一顫,忙一斂神說道:「這一著借刀殺人確是做得歹毒陰狠已極,晚輩若非親耳聽到柳兄于案發之日正在川中,險些也信此事為真!」

  微微一頓,轉向仲孫雙成笑道:「不知成姐姐此刻對此事看法如何?」

  仲孫雙成倏感臉上一熱,羞愧地道:「愚姐愚昧,竟險使無辜含冤,适才聆得曲弟之言,此刻已幡然醒悟,知道此事不是他所為!」

  任負曲雙眸異采一現即隱,脫口輕聲道:「這樣我就放心啦!」

  仲孫雙成不解地詫問道:「曲弟,你說什麼?」

  任負曲似已猛覺自己失言,「啊」地一聲,忙不迭地解釋道:「小弟說成姐對柳兄愛之深,責之切,傳聞之誤,險使情天生恨,如今成姐既已了然,成姐與柳兄之間誤會已除,小弟為成姐及柳兄賀,豈不是放心啦!」

  仲孫雙成本有的一絲疑雲,吃這一席話清掃得一乾二淨,倏感臉上一熱,嬌羞不勝地低下頭去。

  仲孫玉方自心中一動,任負曲已自說道:「伯父及成姐既已對柳兄誤會盡除,眼下我們除須全力找出陷害柳兄之人外,晚輩現另有一件大事奉告,敬煩前輩傳言武林各門派,共起討伐,年來武林各派高手神秘失蹤一案,晚輩已偵知真凶,此案乃地幽幫一手……」

  「地幽幫」三字甫出,猛聽三人背後「砰」地一聲大響,任負曲住口四顧之下疑竇頓生。

  原來三人身後那兩個不起眼的商賈般中年人桌上,不知何時又加入了一名身材瘦削,神情猥瑣的錦衣老者。

  此刻老者與二名中年商賈神色大變,桌子上也傾倒一把錫質酒壺,壺中美酒流滿一桌,三人一發覺任負曲等三人住口四顧,錦衣老者忙一定神,佯怒喝道:「該死的東西們,將一壺酒燙得如此之熱,害得我老人家一個把執不住,白白糟蹋了一壺美酒!」

  說著就要作勢站起。

  兩名中年商賈面上神情也自一松,裝腔作勢地一把按住老者雙手道:「馬爺何必與下人們一般見識,叫他們再送上一壺就是啦!」

  說著,高聲呼叫堂倌再速送上一壺酒。

  這三人一番做作看在三人眼內,不但未減少三人腹內疑雲,反面更覺他們三人行跡,舉止可疑。

  任負曲人耳兩名中年商賈話聲,更覺心中一震,他覺得這兩名中年商賈口音極熟,好似在哪兒聽見過。

  他略一尋思,心中恍悟,冷哼一聲,就要舉步向三人走去。

  仲孫雙成不明就裡,忙趕前趨一步,輕聲說道:「曲弟小心,那錦衣老者是此樓樓主鐵算盤馬鑫武!」

  任負曲微微一笑頷首說道:「感謝成姐,小弟省得!」

  口中雖如此說,心中卻又對這群英酒樓加深一分疑忖,此際他已無暇深思,蠟黃的面孔上,掛著一絲冷笑,一步一步地向三人桌前走去。

  仲孫玉父女此刻已深知任負曲一身玄奧功力,對付眼前三人已是綽綽有餘,故而並未移動身子,雖如此,父女二人也自暗暗功凝雙臂,以防萬一之時,出手相助他一臂之力。

  任負曲身形漸漸迫近三人,他一步步沉重的步履,恍如一把千鈞鐵錘,深深地擊落在三人心上,震動了三人的心弦,三人面上的驚容也越來越顯明,最後簡直是手足無措,坐立不安。

  任負曲在三人桌前五尺處,倏然駐足,面色木然,向那身材瘦削,神情猥瑣的老者,冷冰冰地說道:「尊駕可是名震西南的鐵算盤馬師傅麼?」

  鐵算盤馬鑫武早已聽堂倌報知這黃面書生功力通玄,一招不到,獨退武當四劍,邛崍一狐二虎,是個極為扎手的人物,此刻一見他向自己問話,語氣竟是如此冷漠,虧得他是名震西南的鐵算盤馬鑫武,心中一怒,方待發作,一觸及任負曲寒星般眼神,倏覺心中一懍,忙站起身形,一抱拳,故作鎮靜地嘿嘿一笑,道:「不敢,不敢,小老兒正是馬鑫武,少俠有何指教?」

  一副小人奴才像,看得仲孫雙成秀眉頓蹙,暗感噁心不已!

  任負曲雙眉微挑,寒星般雙眸一掃兩名中年商賈,不答反問地道:「這兩位可是尊友麼?」

  馬鑫武瘦削臉上神色微微一變,兩隻鼠目碌碌地一轉,乾笑一聲,說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相逢可必曾相識?上我群英酒樓的,不論王公卿相,販夫走卒,都是小老兒的朋友!」

  任負曲暗罵一聲:好狡猾的老賊!你以為這句話能難得住少爺!

  冷冷一笑,說道:「好一個『四海之內皆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識!』

  馬師傅你倒是豪邁得緊!馬師傅既與他二位是這等交情,在下倒不虞得罪了!」

  話聲一落,不等馬鑫武答話,便將目光移注在二名中年商人面上,面色漠然地冷冷地道:「二位別來無恙?」

  兩名中年商人神情一震,滿面困惑地對望一眼,詫聲齊道:「我二人一向務商,平素無緣與武林人物交往,不知這位相公在何處見過在下等?」

  任負曲雙眉一剔,倏地仰天一聲朗笑:「二位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我才分別不到半月,怎地就將在下忘懷啦!」

  兩名中年商人聞言,越發地大惑不解,四隻眼怔怔地凝注在任負曲那張蠟黃臉孔上,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任負曲也知道二人不是故作困惑,而是確實認不出自己究竟是何許人,目睹二人那副目瞪口呆的神態,心中雖然暗覺好笑,但是面上卻仍是冷漠地說道:「二位可記得那些產自北天山的鐵背雪狼?」

  此言一出,二名商人面色霍然大變,二人已知眼前這黃面書生是誰,自忖自己二人功力絕不是對方敵手,互一示眼色,四隻手臂同時猛地一掀桌面。

  「嘩喇喇」一聲大響,整張桌子倒翻,杯盤酒菜傾倒了一地!

  二人也就趁任負由微一疏神後退之際,一聲不響,各自雙肩一晃,身形若脫弩之矢般向窗外疾射飛遁。

  眼看二人就要越窗而出,倏聽任負曲冷哼一聲:「回來!」

  身形電閃已至二人背後,左右雙臂閃電齊出,攫住二人後領上一抓一拋。

  二人身形如兩顆肉球般暴退倒飛,「砰」然兩聲大響,一齊跌在樓板上。

  二人功力確也不弱,一個打挺,齊齊站起,分別往懷中一探手,就要有所行動。

  任負曲身形已電閃欺上,冷笑一聲,雙掌曲指微彈。

  二人倏感手腕一麻,手掌也不由自主地隨著垂下鬆開。

  數枚綠芒閃爍的細小暗器順手墜落樓面,一陣綠煙過處,樓面堅逾鐵石的天山檜木板已被灼成碗口般兩個大洞。

  兩名中年商人面色齊齊大變,身形也泛起一陣微顫。

  仲孫玉父女看得悚然動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任負曲面色木然,雙眉倒剔,冷哼一聲:「蝕骨毒芒!好歹毒的東西!」

  話聲甫落,身形連閃。

  倏聽「拍」「拍」兩聲加上兩聲殺豬般怪叫,二人臉上各中了一記耳光,疼痛之餘,捧臉暴退,鮮血絲絲,順嘴角兒流下。

  任負曲雙眉一挑,冷冰冰地道:「爾等喬裝潛來臨潼,又有何陰謀要施,說!」

  二人對望一眼,臉上倏地泛起一片陰狠神色,各自雙目一閉,不答一言,二人雖然是硬作狠態,但是那色如槁木死灰的臉上以及微起顫抖的身子,卻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懼。

  任負曲冷冷一笑,方待再問。

  仲孫玉父女已倏然飄前,仲孫玉更是長眉連軒地詫聲問道:「賢侄,這兩人是……」

  任負曲不等他把話說完,已自接口說道:「這二人乃是晚輩适才所雲『地幽幫』徒眾!」

  仲孫玉父女輕「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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