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四二


  話聲一落,神情一肅,莊容又道:「說笑歸說笑,縱使姑娘真是地幽幫中人,對在下也只有恩無仇,在下將只知報思而不知其他!」一句話誠懇之情溢於言表。

  路雁芳心暗暗一寬,同時更對他這種君子風度,超人氣質,倍覺欽慕不已。

  她妙目盡射萬斛深情,凝睇柳含煙,柔聲道:「相公這種超人氣度,放眼乾坤,恐再難找出第二位,實令妾身深為欽佩!」

  至此微頓,黛眉微蹙,滿腹關懷地接道:「相公究竟與地幽幫如何結下仇怨,可否說與妾身一聽?妾身初入江湖,見薄識淺,也好增加點兒見聞!」

  一句話問得柳含煙劍眉雙挑,使面上殺氣倏現。

  但這只是一瞬間之事,倏現即隱。

  雖如此,對面全神貫注,預備靜聽柳含煙答話的路雁已悉數看在眼內,她不由暗暗心驚,暗說一聲:這書生好重的殺孽!

  柳含煙沉吟片刻,星目一注路雁,劍眉微蹙地道:「若說冤仇,在下本身與地幽幫之間並無任何冤仇!」

  路雁面帶不解,櫻口半啟,方待要問。

  柳含煙知道這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必會引起對方疑問,故而路雁櫻唇方動,他已話轉激憤地接道:「地幽幫雖與在下無怨無仇,但它卻是天下武林之共同大敵,他們殘酷毒辣,一兩年內連續暗害黑白兩道年輕俊美高手數百名。屠殺生靈,血腥江湖,其惡令人髮指,其行令人不齒,如此頑凶,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又豈能坐視袖手而任其橫行?」

  一番話,說得語氣鏗鏘,義正辭嚴,聽得路雁不由暗自點頭。

  她靜聽完柳含煙一番話後,粉靨上流露出一種不解神色,黛眉微揚,訝聲問道:「聽相公之言,仿佛地幽幫這次屠殺行為是針對著黑白二道之年輕俊美高手,這件事頗令人費解,相公可知道個中原因?」

  柳含煙搖頭答道:「說來慚愧,連這件武林奇案的真凶,在下查覓時逾半年,也只是在偶然一個機會裡獲得一點線索,直至昨夕方在無意中發覺地幽幫就是這件奇案的真凶,至於他們為何下此毒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說完,微微一歎,垂首不語。

  路雁聞言,也是一時摸不透個中原因,想要再問對方,對方已是垂首不語,如此一來,她更不好再開口。黛眉深蹙,粉靨神色似極沉重,微歎一聲,竟也陷人深思……

  二人沉寂半晌,路雁方輕吐一口氣,妙目一注柳含煙,緩聲道:「适才妾身深思半晌,雖然仍是茫茫未能得到一絲要領,但是妾身以為地幽幫所以有這種慘絕人寰的屠殺行為,內裡必有隱衷,否則又怎忍心而招天下怒?相公以為然否?」

  柳含煙心中雖不以為然,但口中卻不便說些什麼,只是淡淡一笑,反問道:「姑娘如何測知他們內裡必有隱衷?」

  白衣姑娘路雁似也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微微一笑,道:「第一,地幽幫崛起武林為時甚晚,充其量不過三數年,由此看來,此幫顯是倉促組成。

  「第二,地幽幫甫一組成,即展開一連串的屠殺行為,且對象全是武林各門派年輕俊美高手,其餘則髮膚不傷,若說他們是肆意濫殺,何以對象全是武林年輕俊美高手?

  「第三,由相公所雲各高手離奇失蹤看來,他們殺人手法又是極為隱秘詭異,不落絲毫痕跡,而且凡地幽幫人士,一律黑色長袍,且以黑巾蒙面,由此看來這些人全系江湖知名人士,平日寄跡武林,廣交天下豪傑,一旦行動則以黑巾蒙面,使人難辨廬山真面目。有此三點已足可證明地幽幫組織神秘,行動詭異,令人費解,豈非必有隱衷?

  至此微頓,淡淡一笑,又接道:「這是妾身一點淺見,妥當與否,還請相公明裁!」

  柳含煙靜靜聽完路雁音韻婉轉的一番話後,覺得她的話也不無道理,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路雁的心思縝密;但是地幽幫那種慘絕人寰的屠殺行為已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他心中已恨透了地幽幫群賊,先入為主的觀念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路雁一番話雖使他覺得頗有道理,但並未能使他減少對地幽幫的仇恨。

  是以,他劍眉雙挑,壯容答道:「姑娘觀察入微,見解精癖,實令在下敬服,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以為不管他們有何隱衷,總不該任意濫殺才對。」

  路雁一見柳含煙俊面上洋溢著一片憤恨神色,再一聽他談話,知道地幽幫近年所為引起的仇恨,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並非口舌所能化解得了的,多言徒令他不快。

  她粉靨上掠過一絲極難看出的黯然神色,黛眉微蹙,強笑道:「相公所言甚是,不過妾身仍願以『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奉贈相公,地幽幫徒眾,也並非盡屬該殺之輩,尚請相公善體天心!」

  柳含煙恍然笑道:「姑娘可是要在。一儘量寬仁厚德,減少殺孽麼?」

  路雁螓首微點,強笑說道:「地幽幫行事雖有逆天意,但如非十惡不赦之輩,敢請相公秉好生之德,網開一面,給對方留上幾分自新之路。」

  柳含煙連連點頭,微歎一聲,道:「在下寄跡江湖,如遇不平事,則作不平鳴,在除惡務盡之際,有些時不無過分之處。如今經姑娘棒喝,在下靈台忽朗,殺念也已大消,姑娘但請放心,今後在下定當儘量與人為善,給惡根未深之輩,予以自新之機。」

  路雁未料到自己一番話竟使他霍然頓悟,與先前判若兩人。

  也虧得有她一番話,日後為天下武林保全無數生命,無形消弭許多殺劫。

  她暗暗欣喜之餘,微一襝衽,肅容急道:「路雁在此謹代……我那位黑衣蒙面的姐姐謝過相公!」

  柳含煙暗暗笑道:「女孩子家交友極速,幾時又鑽出個黑衣蒙面姐姐來?」

  他雖心中暗笑,面上卻不便帶出,更未深思,便忙還禮忍笑道:「姑娘以一顆佛心,悲天憫人,實令在下敬佩,該致謝意的,當是在下!」

  說完,隨即略整儒衫,一揖至地,神情誠墾異常。

  路雁見這年輕書生不但人品挺俊,談吐儒雅,且態度謙恭,虛懷若谷,心中愛意倍增,一顆芳心更是緊緊系向他身上。

  如今,一見他向著自己一揖行禮,心中一驚,忙不迭地嬌驅一閃,躲向一旁,粉靨堆霞,佯嗔說道:「相公想是要折煞妾身,若再如此,我——我可要不理你啦!」

  說完,妙目一瞥柳含煙,然後,玉手輕掩櫻口,微微一笑。

  柳含煙被這深情一瞥,看得心中猛然一震,又為她那嬌態畢露的掩口一笑,笑得心中一蕩。

  倏然,仲孫雙成情影掠過腦際。

  忙一斂神,接著微笑說道:「姑娘對在下援救於先,複又提醒於後,此恩此德,理應受在下一揖。」

  路雁雙眉微軒,嬌笑道:「你說你應拜,我說我應拜,如此拜將下去,何時方休?不如你我二人約法三章,自此以後,談話中不准言謝,更不許再拜,如何?」

  柳含煙見對方如此爽朗,遂也興致大發,拊掌哈哈一笑:「姑娘女中豪傑、巾幗英雄,在下願領命如約!」

  至此一頓,又微笑接問道:「敢問姑娘,你我如有違約,當作何罰?」

  路雁略一沉吟,黛眉微挑,嬌笑道:「你我二人均非俗士,約法既妙,罰法亦應新鮮不落俗套,相公以為然否?」

  柳含煙年輕好事,童心未混,也深覺此事頗有趣味,遂微笑頷首,表示贊同。

  路雁芳心暗喜,沉思片刻,螓首一抬,黛眉雙挑,粉靨嚴肅中微帶笑意,輕啟朱唇道:「我二人如有一人違約,則另一人有權向違約之人要求三件事,約法十年內有效。且違約之人,不得藉任何理由推辭,如何?」

  柳含煙未料對方竟如此認真,出此難題,劍眉蹙處,方一愕然。

  路雁已語含激意的嬌笑道:「相公若認為罰法過苛,可以略微放寬。」

  柳含煙傲骨天生,哪肯示弱?聞言豪氣大發,暗說一聲:我就不信會輸給你!

  劍眉雙挑,朗笑一聲說道:「不苛!不苛!你我二人就此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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